一朝帝王有意謙卑溫馴,許多年前,季硯曾至晏府見過晏樂縈一次,晏母便也見過他,也知曉當年兩個小孩子家的青澀諾言。
四年前,還是季硯派了太醫院院使來替她治病,用許多珍稀藥材將她的身子調理好的。
可晏母一想到晏樂縈吃的苦頭,便再也給不出什麼好臉色。
她有意避開了季硯的攙扶,無論對方是一國之君,還是鄉下小兒,對晏樂縈好才是真的,既然叫她的雁雁受了傷,栽了那麼多跟頭,縱使他是天上的神仙,她也一眼看不上。
晏母如此想著,徑直在妙芙的攙扶下去看兩個小孩。
季硯受了晏母冷落,一時面色還未變,可感受到青鄢有意去安撫晏樂縈,他那雙烏眸頓時沉冷下來,陰鬱凝結,敵意乍然顯露在眸底。
可當晏樂縈眼光掃來,他抿唇一瞬,還是斂眸,並未發聲。
饒是如此,晏樂縈也將青鄢往自己身邊拉了一些。
“雁雁。”
這下,季硯終於忍不住低聲道。
可晏樂縈無意理會。
眼見著長安長寧也與青鄢關系尚好,一人一口“青鄢舅舅”喊著,季硯周身的氣息也越來越冷。
好在兩個小孩又反應過來,剛要再喊季硯,晏樂縈給妙芙使了個眼色,讓她將孩子抱遠些玩。
“陛下,這裡並無外人,坐吧。”最終,晏樂縈如此道。
這裡是無外人。
在場者,也皆是知情者。
可長安長寧離得遠了,還能給他好臉色的也只有虞家姐弟倆。
虞黛與季硯相識,曾為他手下的細作,也像下屬,可說到來卻不算太熟,虞黛除了曾受季硯指點過幾回,從前都是秉公彙報。
見晏樂縈視線掃來,虞黛會意,叫虞盛給季硯拉一把圈椅坐下,季硯卻未坐。
“陛下?”虞盛有些忐忑。
季硯只是看著晏樂縈,這一刻,脊背挺直,下頜緊繃,他看似淡然從容,實則心下卻是一片極深的黯然。
他恍惚明白了什麼。
經年流轉,太多的年歲逝去,他與晏樂縈的親密無間早就散在了過去。
他們之間好像真的存在著無數的隔閡,他對她看似瞭如指掌,又好似錯過太多,彼此早已過著全然不同的生活。
“不必了。”季硯未多言,他依舊倔強地挺直腰背,立在原地。
雖極盡掩飾,可在眾人的歡聲笑語間,還是顯得他的身影有些落寞。
但這一刻,季硯又是慶幸的。他慶幸自己不曾像晏樂縈一樣忘懷,他仍心存不甘,或許還有尚未全然褪去的恨意,那樣的恨又轉為綿綿不絕的愛,讓他依舊想要找回她,盼她重新愛上他。
晏樂縈不知曉他在犟什麼,瞧著他這副模樣,心中漸漸泛起漣漪。
她想了又想,見一旁晏母憂心愁慮的模樣,她明白母親在擔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