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樂縈細細看著這字,視線漸漸凝在最後的“章”字,最後一筆,筆觸抖斜,模糊又淩亂,好像他並沒有全然放下。
“阿孃……”
長寧披著件小披風,忽然在旁邊輕聲喚她。
晏樂縈迴過神,匆忙將信折回收起,偏頭去看她:“怎麼了長寧?”
小姑娘眼瞧著眼眶微紅,那雙澄然的大眼睛似枝上桃紅,明媚又脆弱。儼然心情依舊不大好。
晏樂縈朝她招招手,將她攬入懷裡。
長寧是來找她說話的,小女童將腦袋擱在她身前,甕聲甕氣問她:“阿孃,影子哥哥,是不是真的不會再來了?”
晏樂縈點了點她鼻尖,“輩分亂了,你該叫他叔叔。”
長寧很好哄,鼻子被晏樂縈蹭得有些癢,一吸鼻子,音色軟糯。
“昨日影子哥哥誇我呢。”
這個稱呼是改不回來了,晏樂縈無奈失笑:“哦?誇你什麼。”
“影子哥哥說我的眼睛長得很漂亮。”小孩的語氣天真又純然,方才低落的情緒,也被她自己的話哄好,“像桃花。”
晏樂縈微怔,看著長寧那雙確然漂亮的大眼睛。
長寧長得像她,但那雙眸子卻不是全然圓鈍無害的杏眼,更像是季硯的眼型。
眼尾略帶粉暈,微翹,笑起來又會像月牙下彎。
只不過季硯那雙眼,眼白分明,烏瞳深邃,瞧起來便更顯壓迫,長寧的眼珠子卻更像她淺淡,因而也更加溫柔明媚,也更狀似桃花。
有一瞬,晏樂縈心底泛起漣漪,她無意識又問:“他還說什麼?”
長寧回道:“他還說,桃花應在枝頭,不該折下。”
晏樂縈沉默了下來。
季硯離開後,這一日一切重歸平靜。
夜裡,晏樂縈給長寧重新換了藥,洗漱之後便帶著兩小兒早早睡去。
翌日,卻有侍從找上門。
門扉被人小心翼翼叩響,許是季硯曉得她慣常起得晚,侍衛來的也不算早。
院子裡倒是靜悄悄,晏母比晏樂縈醒得早,妙芙也早早陪著晏母去了畫舫。
晏樂縈原以為是妙芙帶著人來給孩子送早膳,怎知門外的人卻小聲提醒:“晏娘子,我家主子將要離開江南,命屬下將這些東西轉交予您。”
聽見陌生的聲音,有一瞬,晏樂縈起了不願開門的心思。
但對方知禮,何況季硯的東西還在這兒,她應下,轉身重新梳妝整理了一番,才施施然去推門。
門外的侍衛名喚邵蘇,她曾見過,從前有幾回便跟在季硯身邊。
兩個小的也起了身,此刻倒乖巧,只是倚在屏風內,並沒有隨意走出來。
邵蘇並未唐突張望,而是垂眸拱手,生怕晏樂縈不肯收,一下就將一眾東西放到她面前,才謙卑道:“晏娘子,主子特地交代了,這些都不是什麼貴重之物,還有他先前答應好您的東西,萬望您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