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樂縈自己在屋裡冷靜了良久,有些出神。
再回過神,卻聽窗邊有悉悉索索的聲響,簷角掛了個小銅鈴,泠泠聲響也掩不過小孩偶爾的哼吟。
她起身開門,果不其然是長安長寧來了,而且他們倆身旁無人,竟是自己偷偷跑回來的。
“你們倆怎麼跑來了?”輕嘆一聲,她蹲下招呼兩個小孩。
兩個孩子欲言又止,長寧瞧裡頭張望,半晌沒看見人,神色有些失落。長安倒要穩重些,還曉得規規矩矩朝晏樂縈行禮。
“阿孃。”他還曉得認錯,“妙芙姨方才在忙,我們便想先回來找阿孃。”
晏下回不可單獨跑,這樣危險。
他們應下,可小孩到底憋不住話,長安很快又天真問道:“……影子叔叔,他還會來嗎?”
這兩個孩子都生得冰雪聰明,尤其長安人小卻行事有分寸,定然是瞧見季硯隨她走了,才這樣冒失趕來。
“阿孃。”長寧也可憐兮兮來抱她,“今日是長寧不該亂跑,叫阿孃擔心和影子叔叔擔心。”
晏樂縈拍了拍她的小腦袋,以示安撫。沉默片刻後,才道:“阿孃也不知他還會不會來,但……希望他不要再來,各自安好吧。”
兩個小孩看著她,都沒有鬧騰。
實則這兩個孩子性子也極像她,很擅長感知他人心緒,瞧出她對季硯態度不明,從始至終沒有央求過她將季硯留下。
只是晏樂縈也察覺到兩人情緒依然低落,她將他們叫回屋裡,又安慰了他們一會兒。
再過後,倆小孩安靜下來,她便在一旁整理東西,倏爾發覺藤椅邊落下了什麼東西。
是一個織錦香囊。
難怪她總覺得這屋子裡還久久縈繞著雪中春信的香,分明先前靠近季硯時,也不覺得氣味有那麼重,原是因為此物。
她稍稍一頓,拾起,下意識順著上頭的纏枝蓮紋路摩挲著,而後發覺不太對。
再撚起細看,總感覺裡頭不止裝著香粉,應當還有什麼東西。
鬼使神差地,她將香囊解開,發覺裡頭還縫著個小夾層,其內建著一封信,與昔年她繡給他的緞帶。
說是信,可其上斑駁染著深褐色的痕跡,像血跡。晏樂縈心有所察,答案呼之欲出……
是舊年裡,他擱在琉璃燈裡的那封信。
四年前季淮來宮中之時,那盞琉璃燈被季淮不小心摔碎,這封信最後被她攥在手中,被血浸染。
晏樂縈的手不知怎得,開始有些顫。
明明神色上尚未有什麼變化。
展信再看,上頭的字跡早已模糊,原本書寫著“郎騎竹馬,青梅繞床,長長久久,一世不離”的字,卻另外被人墨筆重批。
[硯字成痕,雁過長空,經年流轉,各自成章。]
這是季硯的字跡。
他行書總是流暢鋒銳,力透紙背,都說字如其人,如此蒼勁有力的字,自也說明他本該是個利落幹脆之人。
可他卻總對她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