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白晝短暫,酉時剛過夜幕就遮蔽了天穹。楊府後院掛在長廊上的燈籠全數燃亮了,昏黃的光芒映照出一抹清秀的身影,看起來十分落寞。
楊晞每日到為善堂坐診,分散壓抑苦悶的心情,但夜晚回到府上,一個人安靜下來,總會抱著貍奴麻花,立在長廊上沉思。
呆呆地凝望著明亮的圓月,手撫摸著麻花的後背,麻花安然窩在她懷裡,閉上眼睛享受著。
她總會忍不住想洛蔚寧如今怎樣了,有沒有與秦渡彙合,戰場上有沒有受傷,可有打敗秦揚,何時能收複汴京?偶爾也會憂慮被她及時送出汴京的洛寶寶,有沒有安全回到故鄉,或者回到洛蔚寧身邊?
她在暗府的眼線都被向從天收回了,效忠於她的也盡數被向從天除掉,只剩下忙於躲避追殺的枕流漱石,為保性命不敢輕舉妄動的禦醫暗香。故而她接觸不到任何關於前線和朝政的訊息,每日只能空想和憂慮。
細碎的腳步聲傳來,麻花首先動了動,楊晞轉頭就看到侍女櫻雪來到身邊,面色凝重,“小娘子,主君請您去一趟內堂。”
楊晞察覺到對方臉色的異常,但也沒多問,放下貍奴就匆匆去了。
內堂裡,只見楊仲清還穿著一襲青色曲領方心公服,顯然剛從大內回來。他坐在上首,臉上十分沉痛。
楊晞來到他面前,“爹,發生什麼事了?”
“先坐下吧!”
楊晞依言坐在下首最靠近楊仲清的位置,緊張地看著對方。
良久,楊仲清哽咽著開口:“你姑丈陣亡,你姑母也跟著去了。”
聞言,楊晞先是震驚,很快悲涼從心底湧上。
“他們……是怎麼走的?”
楊仲清眼眶含淚,悲憤地一拳捶在幾案上。
“是秦揚這個畜生!他在戰場上親手吊死了自己的父親,逼得你姑母絕望自刎。非但如此,他竟還割下你姑丈的首級獻給你父親。今日首級送回汴京,整個大內都鬧得沸沸揚揚。”
聽到秦揚如此手段毒辣,無情冷血地對待自己的親生父親,楊晞簡直難以置信,頓覺惡心欲吐,趕緊捂著嘴,卻只是幹嘔一聲,欲吐吐不出,好一會才緩過來。
楊仲清惋惜而悲涼,含著淚搖頭喟嘆,“從敏兒隨軍出征就料到有這結果了。秦帥和秦揚各為其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無論誰死了,她都難以承受。秦帥盡忠而亡,你姑母在丈夫和兒子這兩難境地,果然還是用了那把衡量是非的尺!”
“姑丈和姑母,好一對忠烈正直伉儷,真是可惜了。”楊晞嘆息之餘,又問,“那姑丈一死,前線怎樣了?”
“據說秦揚攻下了龐州後,大軍勢如破竹,太子已經嚇得又往南逃了。你姑丈是禁軍主帥,他一死,士氣大衰,人人自危。宮裡的人都議論,你父親很快就要統一天下了。”
說完,楊仲清無奈地嘆氣。
楊晞也怔住了。
難道所有的預言都出錯了?天道無親,常與善人,這天道還抵不過人的殘暴野心,趙氏江山大廈將傾,這天下注定會落入向從天手中?那她的阿寧再繼續抵抗下去就是螳臂當車,逆天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