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雲霽一) 人生若只如初見
一行人進了平裡鎮,按照糖畫老伯的指路,緊趕慢趕正午時分找到所謂的鄒公子時愣在原地,瞪著面前這人看了半晌。
“我從一開始就不該找他……”冉雲祉捂著臉,眸光空洞懊惱不已,實在不想承認面前的這個人就是虞美人花妖掛念了四十年的男人。
平裡鎮一處黃泥土與茅草堆成的屋子裡,牆壁頹垣,哪怕沒有風,屋頂的泥土也在往下掉落。
屋裡根本沒有傢俱,破碗疊放在屋裡,空氣裡都是腐臭的氣息,幾只蒼蠅圍著屋子裡睡在正中央的人轉來轉去,一隻滿是髒汙的手在空中不耐煩地揮來揮去。
冉雲祉的眉頭不由得皺起,胃裡有些不舒服。
那人的頭發亂成一團,彷彿頭上堆疊了一堆幹枯的野草,只穿一件破破爛爛的單衣堪堪裹住身體,渾身瘦弱的像一塊幹柴掛著一堆破布,那雙汙濁的眼睛看到他們就像看到了珠寶一樣,嘴角流出了涎水,從地上一躍而起。
“大人啊,賞點飯吃吧,我做什麼都成。”他張開幹燥的嘴唇,裡面是一口掉的七零八落的黃牙,“我年輕的時候長的可好看了,我還會讀書,我……啊!”
後面的話他沒有說完,燭樂拽了一下冉雲祉的袖子,冉雲清對她搖搖頭,在這人爬過來的瞬間,戴蒼便護在了幾人面前,長風劍一出,止住了他連滾帶爬的動作,把他嚇在了原地。
“我們真的沒有找錯嗎?”冉雲祉疑惑道,這好像和花妖描述的不是一個人。
“這個鄒老頭還以為活在過去的世界裡呢!”外頭有人路過,看到幾人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冉雲清上前詢問來龍去脈,那人看了看幾人的面貌覺得面生,以為是剛來這裡不久,話匣子開啟,一五一十將他所知的一切告訴幾人。
“我是聽我爺爺說起的。鄒老頭年輕的時候長的確實一表人才,相貌堂堂,讀過幾本書就覺得自己是紫薇星下凡,無人可以與之相比,在花燈節上不知怎地就被一家富家小姐看中了。”
“但那位小姐喜好男色,看中的不止有他,過了大概五六年吧,總之他回來的時候,整個人就跟榨幹了精氣神似的,眼窩深陷,看起來蒼老了不少。”
“那時他不過二十多歲不到三十歲的年華,若是醒悟重新讀書也就罷了,可他偏偏還想著與之前一樣邂逅一位小姐,渾渾噩噩過了這麼幾十年,一事無成,混成這個樣子。”
冉雲祉聽完忍不住內心腹誹:這不就是軟飯男不成過的窩囊嗎?
“他之前可是花農?”冉雲清又繼續問。
好心的鄰居低下頭想了想:“大概是吧,好像是老鄒不願他如此沒有骨氣,讓他專心做花農,或者用心讀書都好。記得那晚他們吵得好大聲,第二天醒了,老鄒和他夫人雙雙從井裡撈出來,人已經沒了,鄒老頭哭著說什麼他們怎麼這麼想不開,著急著將院子裡名貴的花草變賣了離開宅子。”
他再度看了屋子裡那個形容枯槁的老人一眼,嘆息著遠去,太陽仍然墜在空中,卻單單照亮不了這腐朽骯髒的茅草屋中的汙穢。
“是老頭子不好!有位僧人曾說我們家必出狀元之才,天生就是富貴命,老頭子阻礙我,真該死!”聽了過去的事,他神色激動起來,“都是他沒用……何況我追求自己的幸福有什麼錯!都怪他……”
說著說著,他又像發了瘋般的,在茅草屋內扭曲蠕動,撞翻了本就搖搖欲墜的碗,碎裂在地上,蒼蠅受了驚嗡嗡的飛了一圈,迷戀般又重新落回了他的身側。
他終於從地上掙紮著爬起來了,卻一下子摔倒在屋外坑窪的臭水溝裡,滾了一身的髒泥巴。
“你還記得你家裡那棵粉白的虞美人嗎?”冉雲祉試探著問了一聲。少女清脆的聲音回響在屋外,他抬起頭恍然間只能見到一個粉白的身影,他頓住幾秒,歇斯底裡的嚷嚷著:“誰還記得那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