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
冷風細雨,清明時節。
陶洵在家中供案擺上艾果與寒食粥,在父母牌位前燃起兩根香燭。
不知從何處飛來一朵玉蘭,正巧落在她的衣袖上。玉蘭的白,正合她縞素的衣袍。陶洵拈起那一朵來自天宮的凝玉,一垂眉,便想起屈原曾吟誦的辭賦。
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她的父母也飽讀詩書,興許看見這朵玉蘭,也會覺得高興。
玉蘭是望春花,葉未長,花先生。遙遙看去,一樹雪白。因為開在初春,恰逢清明,也會有人用以祭祀。
陶洵將它置於供案上,合手誦曰:
束素一樹高,花落氣更清。
親容還夢寐,人世幾鏡明。
玉蘭尚貞純,唯餘冰壺心。
起身看向窗外的微雨,陶洵心中有種預感,哥哥快回來了。
袁府。
白幡高懸,莊嚴肅穆。
午時剛過,陸續有官員前來弔唁。文官身著素服,頭戴麻冠,一聲嘆息。武官們神情凝重,好幾個披甲的將領默自垂淚。
未時,皇帝親臨。鑾駕停在靈堂之外,儀仗隊整齊,旌旗蔽日。
“大都督一生戎馬功勞,勤勉為國,今駕鶴西去,是朕之痛失,亦是國之遺憾。願卿在天之靈,安息九泉。”
曲婉清一身白衣,站在堂前,像一幅輓聯。
皇帝離去後,她擦去眼下的淚,靜道:“開棺。我要看他最後一眼。”
“夫人,不可啊。車馬在路上行了一月,屍身朽壞,面容難辨。您身子弱,看了怕是承受不住。”
這段時日以來,袁家的下人從未見過她發怒。他們都覺得,這位嫂夫人就像一隻淨瓷瓶,美麗卻脆弱。如今她眼含薄怒,周身氣勢一凜,倒讓人想起她是將軍之母。
兩個下人合力將棺材的蓋板推開。
玉簪墜地。
棺內彌漫著香料與草藥的苦甜氣息,遺體用香湯和酒精塗抹過,和一身盔甲一起,靜靜地躺在草木炭灰鋪就的底面上。
“承遠,我答應你了。可是你卻像承風一樣,離開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