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朕叫你來,怎麼不來?”
床上鋪了黑狐皮,白日看著只是一片黑。但在燭光下,烏亮的絨毛根根直立,泛著絲綢的光澤。昨夜方嶠將臉和膝蓋埋在這張比水還要柔軟細膩的皮子裡,還聞到了淡淡的麝香。
他索性就脫了甲,毫無形態地倒在黑狐皮上,抬眼瞧著坐在床邊的梁衡,笑了一聲:
“你們議事,我進來做什麼?”
梁衡也躺了下來。一伸手,懷中就躺過來一個人。
他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捋著方嶠的頭發,方嶠感到一陣羽毛似的瘙癢,靜靜地享受此刻的溫熱和安穩,直到一聲輕嘆打破寂靜。
“自那日宮中起火後,皇姐一直未醒。朕試了許多辦法也不管用。看著她現在的模樣,朕就覺得心痛。”
方嶠帶著歉意和愧疚低頭:“若我能介入得更及時些,說不定可以救下公主殿下。”
“不是你的錯。”梁衡壓著他的唇,不許他再自責。
“朕有時候坐在她床邊,會跟她講小時候的事情,想著皇姐聽見了,說不定就醒過來了。”
梁衡低聲道:“以前朕怎麼也爬不上那棵梧桐樹,看見你和皇姐笑的時候,你知道朕在想什麼嗎?”
他身上湧出的不安讓方嶠抱緊了他。
“朕在想,將來一定要將全天下的樹都砍了,這樣就再也不會被你們拋下。”
方嶠笑了:“幸好你現在不這麼想了,要不然到哪裡都是光禿禿的,多難看。”
梁衡一把拉下他的手,不忿道:“誰說的?朕這就讓人把外頭那棵香樟砍了。”
要是按人類的年紀換算,這棵樹已是耄耋之年。方嶠勸了好一會,才從皇帝口中為這位老人求得寬赦。
“下次帶上你,就算抱也得把你抱上去,怎麼樣,滿意沒?”
梁衡捏了捏方嶠忍笑忍得極辛苦的臉,認真極了。
“當你從那間屋子裡出來的時候,朕從來都沒有這麼高興過,感覺心髒都快裂開了。”
梁衡知道那不是一個比喻,他的身體如今還記得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同樣也反饋出最真實的欣喜。
對著方嶠的眼睛,他慢慢地說了下去。
“飛玄,和朕一起回京,好不好?”
“什麼時候回去?”
“就這兩天的事。”梁衡顯得有些委屈,“袁承遠嫌朕煩,死活都要把朕趕回去。”
方嶠點著他的臉,笑出聲:“瞎說,大都督那是關心你。你出來這麼久了,朝廷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