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戰
軍營門口,一隊黑甲士兵正在等待出發的命令。每個人都衣容齊整,精神奕奕,眼睛裡燃燒著光。
營帳旁一個男人冷眼覷著這群人,吐了口痰,坐下來開始撬靴底和冰雪凍在一塊的泥塊。
他的旁邊還坐著一群跟他一樣的男人,配發下來的刀劍隨意叉在腰上,有人甚至舉著劍鞘翻了翻篝火中的碳。
一看就是新兵蛋子。
圍坐的男人們都心照不宣,他們沒有對視,只是各自在做自己的事情。
很快,他們就提著一桶一桶汙臭的黃褐液體放到那群新兵面前。他們過來的時候為首的年輕將領甚至皺了皺眉,因為他們身上的氣味比糞桶還難聞。
年輕的將領開口問道:“這是什麼?”
老兵看了他一眼,他似乎還不到二十歲,格外稚嫩的臉龐讓他忍不住咧嘴笑道:“屎湯子!把你們的劍扔進去!”
年輕將領按著自己的劍,他的劍似乎格外不凡,連見多識廣的老兵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為什麼要扔進去?”
老兵毫不在意地掃了他兩眼,擦了擦鼻子,聳肩道:“這是規定,不過隨便你,我不管這事。”
新兵都齊刷刷看著年輕將領,於是他又問道:“規定總有理由。本將軍問你理由是什麼?”
老兵把桶放到地上,帶著汙物的水濺到地上,要忍住不避開,需要做巨大的心理建設。
“這位小將軍,你是第一次上戰場吧?等你回來了,小的再告訴你為什麼。”
他地痞流氓般的笑明晃晃地挑釁著,意思是等你有命活著回來再說吧。
年輕將領沉怒道:“你知道本將軍見過多少死人麼?”
那個老兵卻哈哈大笑,連帶著他身後那群邋遢的男人也扯了嘴角。
“死人有什麼可怕的?人一翹辮子就是一灘肉!小的老家是宰羊的,那羔崽子掏了心放了血,只剩兩條腿。嘿!還能在地上蹦達。”
袁景修回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他躺在板床上,只多了幾道傷口。
那老兵啪啦一下把酒全潑在他頭臉上,袁景修剛想破口大罵,不過他四肢痙攣,嘔吐得脫了水,一絲力氣也沒有。
他仇恨地盯著老兵,但是慢慢的,鼻子湧上濃烈的艾草和薄荷味,大腦也麻痺了許多,嘔吐的感覺輕了。他便明白那些酒的作用了。
老兵岔著腿直接坐在泥土上,看著閉上眼休息的袁景修,說道:“你的劍不錯,估計身手也差不離。其它人可就沒你這種運氣囉。”
“要不要喝點?你肯定需要這個。”老兵把喝了一半的酒罐遞過去,袁景修直接將頭扭開一邊。
“嘿,不識好人心。”老兵也沒生氣,自己猛灌一大口,開口道,“你不是想知道為什麼嗎,不過我估計你現在也明白了。”
“死人遠不如半死不活的人有用。那死人一扔就不用管了,傷兵拖回去就要兩個人力,還得額外分出人來照顧。”
“而且士兵穿的甲,那不都厚著呢!喉嚨骨頭也硬,砍得手不累嗎?但是那膀子跟褲兜子,一提一拉,嘿嘿!兩腳羊滿地跳!”
“那屎湯子一抹,傷口絕對好不了。”
他的話一直鑽進袁景修耳朵裡,這地獄般的光景在他腦子裡迴旋,隨之而來的還有響在耳邊的無盡哀嚎。
他忍不住捂著耳朵,發現一點用都沒有。因為那些聲音不僅響在傷兵營,還回響在他的大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