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形
一個魁梧的男人坐在軍營門口,像一座城堡。
最引人注目的不僅是他的體格,還有他囫圇放在地上的兩柄巨錘,像馬車車輪一樣大。恐怕沒有人能抵擋這錘的一擊,史上最堅硬的鐵鎧都會為之震碎。
然而這個人的臉上卻有一道疤,這道橫穿過他左眼的疤痕不是榮譽的勳章,而是戰敗的證據。
他睜大了眼,舌頭卷著唾沫。
“那小子使得一柄通體血紅的邪劍,那劍口寬得跟西瓜一樣!要不是我那霹靂甕金錘。不然吶,大將軍,您現在可見不得我了!”
沒想到巴東、巴西兩郡也接連失守,戰逵好久沒吃過這麼大的敗仗,他面色青白,又急又怒。短短一月,赤霄被連下三郡,目前只剩彭泉作為最後的根據地。如果找不到其他出路,恐怕就要徹底敗了。
連靖已經戰死,他身邊兩名大將已折其一,剩下的戰逵也負了傷。如今他們這邊的戰力,要如何才能與十萬燕軍抗衡?
方岳倒是鎮定,雖心中一沉,面上不顯。
“你那八百斤的雙錘還能被人擋回來?”
戰逵憤憤不平地拍著腿叫道:“我那是急啊!打了一半,那小子就使詐,我只能跑回去守城。可最後還是丟了,哎!不過要是單打獨鬥,論力氣還得我大!”
他噌的一下站了起來,彷彿地動山搖了。戰逵拍著自己胸膛,道:“大將軍放心!我還能出戰!我的力氣使也使不完,多砸幾個人頭那比拉屎還容易!”
“好,我相信你。把連靖的仇也一塊報了!”
方岳捏著他的手。
方岳回到自己的營帳不久,方嶠就進來了,手上還拿著剛從信鴿腳上解下來的紙條。
“母親問你是否平安。”
那張紙被放在了桌上。方岳知道信上會寫什麼,看了只會讓他更猶豫。方岳一眼也沒有看,但不妨礙他臉上的表情鬆了些。
他的妻子被安置在一個安全的地方。她也知道他在做什麼,不過方岳想做的事情,她阻止不了。他們甚至已經很久沒見面了,只靠書信確保對方還活著。
方嶠的眼睛和鼻子長得跟如意很像,他站在自己面前,方岳還要靠著他才能勉強回憶起自己的妻子長什麼模樣。
“你呢?聽說你闖入敵營,受傷了麼?”
方嶠搖搖頭,兩人坐在一起,有些沉默。
方岳看著他健壯的線條,肩膀和胳膊幾乎已經跟自己一樣寬了。遺失的這些歲月讓他心中隱痛,難免喚起一些名叫父子親情的東西。
“你小時候鬧得很,現在話也少了。”
方嶠低低地應了一聲。
邊塞的酒像刮腸刀,到底也不如京中的厚醇。方岳喝了很多年的酒,如今喝了幾壺劍南的燒春,心中的話才能往外倒。
“挺行啊,再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