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哪來的?”楚翊極度費解,端莊地躺回床上。
“上回給四舅辦喪事,一位僧人落下的,沒來得及送還呢。”
“盡快給人家還回去。”
“哦。”少年小心地撫平袈裟,“逸之哥哥,你別惦記那些事了。一旦那樣,我必定武功盡廢。睡覺啦,再偷襲我,有損功德哦。”
忽然,他想起自己忘了一樣東西,慌忙坐直,伸長胳膊在楚翊的被窩裡亂摸,“哪去了……”
楚翊渾身一激靈:“臭小子,怎麼反倒故意點火?”
摸索片刻,葉星辭如願找到裝有夫妻結發的紅色錦囊,壓在自己的枕下。再躺下時,似有一股暖流順著枕頭流到心田。不枕著它,他睡不著。
“好硬。”褥子不夠厚實,他感覺肩膀開始發酸。
“我也不想。”楚翊嗓音喑啞,低沉地回應,“可是,我血氣方剛——”
“地鋪好硬啊。”葉星辭翻個身,想盡量找個舒服的睡姿,“當初,你是怎麼忍下來的,你可是從小養尊處優的皇子誒。”
“就那麼睡唄。”楚翊雲淡風輕。
“你真好。”葉星辭裹緊被子,內心動容,“你都那麼生氣了,卻讓我睡床,而你睡地上。”
“本來,就是為了你才打的新床。”楚翊無所謂道,“我想,小五來自江南,那的千金小姐成親都有拔步床,我也不能虧待她。結果,給個臭小子睡了。”
葉星辭“嘻嘻”一笑。
黑暗中,他聽見男人低語:“我們得想個法子,叫慶王怎麼吃進去的,怎麼吐出來。而且,吐得更多。”
睡在梆硬的地鋪,葉星辭失眠了,內心被懊悔和內疚撕扯。心再大,也不可能在被騙走鉅款後安然入睡。
心緒一亂,沉在心底的東西就浮起來了,他又開始想家。娘,四哥,太子……家裡後花園的池塘,東宮牆邊的杏花……
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一隻溫暖的手探下來,掖了掖他的被角。確定他沒蹬被子,又縮了回去。
午後,一個年輕男人頭頂春光走在街上,手捧木匣,隱約散發出一種辛辣的香料氣息。
他來到與寧王府所在的祥寧街隔著三條街的春林街,在一條小巷巷口站定。踅摸一下,邁進眼前的小院。
這原本空置著,昨天被人租下了,略做打掃,成了做生意的地方。正房門口,已經排了十多人。男人在隊尾站定,耐心等待。
每個人都“氣味相投”,散發著辛辣氣息。這氣息聚在一起,隨著春風掠過院中槐樹嫩綠的枝椏,和堂屋裡噼啪滑動的算盤珠子。
“這是付訖的票據,在這按手印。”收購貨物的外地商人在契約上點了點,又指向旁邊的櫃臺,“那邊結銀子……下一位。”
輪到年輕男人了。
他開啟木匣和重重包裹,亮出半斤胡椒,看商人驗貨、稱重、寫票據。這胡椒是他成親時伯父所送,一直沒捨得用。世面上八兩一斤,今天這裡十兩收購。揣好五兩的銀錠子,他高高興興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