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親王主持喪禮,是為了讓皇祖母走得更體面。眼下寧王和慶王都被削了,那好辦,再重新加封一個回來。
葉星辭想,當初恆辰太子建議楚翊專攻白喜事,可謂高瞻遠矚。縱觀北昌的皇親國戚,再也找不出第二個這樣的特殊人才了。
長夜如一匹黑緞,碎玉般的星子灑落其上。
香煙彌漫,白幡飄舞,困得東倒西歪的人們也跟著晃蕩。
又一次,葉星辭一身孝服,頭簪白花,經歷著在異國他鄉的守靈生活。上回他初來乍到,忐忑難安。如今,他心裡有了人,身體有了家,只是依舊前途未蔔。
慮及天氣和暖,停靈二十一天。這夜過後,便是出殯的吉日,靈柩會運至雁鳴山,與高宗皇帝合葬。故而,皇室宗親和朝臣不再輪值,全都跪在老太後的寢宮內外守靈。
殿外飄來沉沉的誦經聲。僧人中有知空,皇上開恩,準他送母親最後一程,再回去守陵。
“嗬……”有人跪著打起呼嚕。
葉星辭見楚翊倏然側目,率先看向自己。他有些不悅,小聲道:“不是我。”
楚翊笑了笑,指指跪在後一排的慶王世子。
慶王起身,一巴掌拍醒兒子,惱火地訓斥。讓他以自己為榜樣,跪正了保持清醒。
葉星辭想,慶王確實精神極了呢,就算不守靈,躺床上照樣失眠。
永歷以皇祖母薨逝為由,向喀留王回絕了慶王與其胞妹的親事,三年後再議。並明確表態,出殯之後,慶王還圈禁宗正寺,侵吞內帑、汙衊帝師的事還沒完。
葉星辭實在疲倦,再不動一動,馬上也要打鼾了。他去配殿喝茶暫歇,楚翊緊隨其後。
四下無人,葉星辭掩唇打個哈欠,閑聊道:“難怪,年初你們秘密商議削減軍需時,慶王敢保證西北安定。那時,他就打算娶楚獻忠的妹妹續弦了。他怎麼不早點籌劃親事?”
楚翊笑笑,在他眼前做了個展示珍寶的手勢:“他不是惦記著你這位金枝玉葉麼。”
葉星辭朝殿外看看,低聲道:“看來,這次皇上是鐵了心要整他。”
“或者說,是吳大人下了決心。皇上的每一步,都是吳大人的意思。”
茶濃得發苦,不為品鑒,專為提神。
葉星辭啜飲苦澀的茶湯,心想:我該何時動手?等慶王回歸圈禁生活,悄悄潛入結果了他?回想上次夜訪宗正寺,似乎戒備鬆弛,趁夜潛入不難。然後,偽裝成自殺……
可是,楚翊習慣於半夜給他蓋被子。往身邊一摸,呀,老婆沒了,肯定要憂心疑心……看來,只能下點蒙汗藥了。
有了初步計劃,他又被細節難倒了。
殺人有一千種方法,選哪種?鬧出動靜怎麼辦?失手被擒如何收場?就算得手,倘若現場太混亂,難以偽裝成自殺,後續將有無數麻煩,楚翊也會被朝野質疑。
親手殺死一個熟人,還是心上人的兄長,太難了。
而且,他雖身歷幾戰,還算勇猛,但他沒殺過人,那一點也不容易。故事裡的俠客,幾句話的篇幅就殺了上百人,之後瀟灑離去。現實中呢?剝奪他人性命的瞬間,也會將自己的靈魂撕去一角。
唉,好煩,腦子要燒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