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棠尚在鬼蜮時,每年清明寒食,虞洲都回來此敬上三炷香,替戚棠,也替她。
此處無碑無冢,戚烈二人也不想立。
活過一遭已然足夠,死後便是將他二人忘了也好。
為數不多的無私盡數給了戚棠,剩下的自私,也留給了戚棠。
火色滔天,扶春一切化為烏有,連帶著戚棠能睹物思人的物什也付之一炬,好似如此這邊便能抹消她踏著屍山血海的汙濁過去。
沒人問她願不願意。
虞洲去鬼蜮見過戚烈,她試探性的,無論如何也無法勸阻一二,於是那日的戚棠又浮現在她眼前,滿身黑霧、如鐐銬,是罪人的懲罰——
唐書是登時,便如一陣霧似的散了。
而鬼域沉霄之中,淩綢已然到最後一步。
她誠然不負人所期待,對即將所行之事胸有成竹。
她自修為猛跌之後,便無師自通的醫道,尤其擅長使用一些詭譎藥方,聽上去像謀害人命、還與之有深仇大恨。
鬼卒顫巍巍地遞上渡河水。
淩綢道:“乖了。”
鬼卒那張青白交雜的臉竟然笑了——
淩綢一下木著臉:“……別笑了。”笑起來像找到替死鬼似的。
晏池盤腿坐在陣眼處,他的三魂六魄都被抽出溫養,如今看上去穩定很多。
淩綢想,早知道她這行有天賦。
她就、就字後面說不出口,僅靠這樣是報不了仇的,而她若為醫者、卻要滿手血腥,只怕道心受損,一路也走不到頭——她從來也不無辜。
如今前塵盡銷,她到處撈人命,不知道算不算積德行善。
“衡中君,”淩綢道,“你可要、快些醒過來。”
她語氣輕松,掌心卻被冷汗浸透。
鬼卒認真看著,看也看不懂,護法也護不好。
事到如今,淩綢猛然驚覺,他們這幾個人,幾乎都算各種意義上的眾叛親離、孑然一身。
直到門被砰的一聲踹開,連帶著幾只鬼卒一道飛進了鬼蜮沉霄。
淩綢不滿。
她素來淡淡的,眼下是真的浮現幾許惱怒,來著一身紅衣,可不正是檀如意。
她囂張而頤指氣使道:“你不許救他。”
淩綢彬彬有禮道:“鬼蜮沉霄大門敞開、迎四方人,來者皆是客,你何必踹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