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為何那件柴房的屋頂破成那樣都被人置之不理?
若是負責修繕的僕人將柴房的破敗視而不見,那為何旁邊更是破敗的膳房卻是滴雨不漏?
難道……
一個可能的原因在她的腦海中竄出,隨著打在油紙傘上的雨滴聲愈加清晰明顯,使她霎時間渾身冰冷雙腿僵硬。
與世隔絕,大雨磅礴,草藥斷絕,再加上侍女為避責罰蓄意隱瞞,最終使他不治身亡,多麼精妙的棋局。
僻靜舒適的居所,妙手回春的太醫,保護得當的侍衛,隨身侍候的侍女,品類齊全的草藥,有效無暇的藥方——如此完美的養病環境,倘若他還是死了,責任追究得再深,也不會牽扯到設局人身上。
最後害得他病入膏肓的,只能是那個不小心將草藥淋濕卻因害怕承擔罪責而準備瞞天過海的侍女,從來沒有人聽到她提起過草藥濕潮的事情。最多,再加上整個琉璃的問責。
覺得四處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自己,蘇薔突然打了個冷顫,將跨出去的右腳緩緩地收了回去。
許諾離開得很及時,在這裡,外界能幫助自己的唯有門口的守衛,可他們卻又是最不可靠的人。
是的,早有人決定了她的命運,而能逆轉這場棋局的只有自己。
深呼吸,轉身,離那扇朱漆大門愈來愈遠,蘇薔竭力恢複平靜,開始自己該做的事情,煎藥喂藥,然後進屋睡覺。
第二日,那人的臉色沒有一絲好轉,在燭光下更顯慘白,若不是還堅持著微弱的呼吸,更像是已經斷了氣的病弱少年。
已是晨曦,窗外依然陰雨綿綿,雨勢卻已經小了許多,她望著燭光下的年輕人,突然心生感慨。
也不知他曾遭受了什麼,竟會大病至此,昏睡了幾天幾夜都沒有要醒來的跡象,想來也是命途多舛吧。
在天剛微亮時,她便去了一趟後院的柴房,發現與原本草藥放置的地方正對的屋頂上,果然少了一排青瓦,規則而有意。
所以,有人費盡了心思想害死他,卻妄想兵不血刃,將結局引向一場意外與一次失職。
不過,也許正是因為他們的顧忌,所以才會給她留下了一絲生機。
午膳時,織寧前來送飯菜,她已經替了之前的阿嶺有了幾天,能促成這件事的,除了她自己的死纏爛打,還要依仗泉姨的成全。
只是,縱然能彼此對視兩眼,她們卻一句話都不能溝通,織寧平日裡雖是個話撈子,在強權面前也只能乖乖閉嘴,時刻銘記第一次來這裡時的慘痛教訓。
那次她剛興高采烈地喊出“阿”字,便惹得守門的護衛拔了刀,直截了當地威脅說她再廢話一個字便要換人過來。
從此織寧便只能裝聾作啞地與她以目光交流,但在她看來,織寧的每個眼神都在問同一個問題——裡面真的沒有肉能吃嗎?
今日也是,蘇薔對織寧微然一笑,目送她離開後,右手提著食盒,左手習慣地將有些側開的盒蓋扶正,在一個護衛關門前道:“這位大哥,小女子有事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