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有幾日未在空蕩的宮城中趕過晨路, 蘇薔到了尚衣局時,很順利地便見到了虞善。
照理說天色尚早,她本以為虞善應該還未起,誰知她當時已經衣裝整齊地在院中洗著手帕。
待她說明來意, 虞善見她已然得知其中門道,倒也不與她虛與委蛇,直接應承下來:“我聽阿晶提過, 那天在清水洞若非你出手幫皇後找到了失物, 她的身子怕是撐不住了。我與她情同姐妹,她的恩人便也是我的恩人, 此事你大可放心。但我一會兒要先去一趟康寧宮,好在那裡離緋煙宮也不遠, 不如你先過去, 我辦完差事就去找你。”
蘇薔道謝, 看著她將洗好的手帕甚是小心地搭在了晾繩之上, 又轉身回了屋中略加收拾。
此時天色尚早, 尚衣局也鮮有人起床, 蘇薔閑來無事, 見那方手帕上繡的一隻黃鸝栩栩如生, 甚是可人, 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身後傳來開門聲, 蘇薔回頭,見她手中捧著金漆託盤,裡面放著幾件做工精緻的男裝, 問道:“不是去太皇太後的康寧宮嗎,怎麼是幾件男裝?”
“這是太皇太後特地吩咐尚衣局定做的,是她要賜給幾位王爺的,本來是今日才完工,但昨天一早康寧宮的尹月姑姑便傳話過來說今日要用,所以便又連夜趕了出來,想來是幾位王爺今日要進宮吧。”虞善神色無奈,目光從自己剛晾好的手帕上掃過,眸中似有失落,卻還是擠出了一絲笑意,“若沒有這個差事,本來我還會去西偏門等浣衣局送來衣裳,你也可以順便見見故人,但現在也只能先趕去康寧宮了。”
去康寧宮與緋煙宮有一段可同路,蘇薔與她並肩而行,順便話些瑣事:“我記得你已是采女,像與浣衣局接洽的事照理說不必親力親為,為何一直都是你在西偏門等候呢?”
“我一向睡意少,見她們都不願早起,便主動請纓攔下了這個差事,倒也沒什麼為難的。”虞善笑著,語氣誠懇,“倒是你,才入宮便因立功而調入明鏡局,實在讓人佩服。”
“不過是運氣罷了。”蘇薔道,“阿善你精通醫術,助人無數,才當真讓人敬佩。在宮外時,極少有女醫治病,想來令尊也是開明豁達之人。”
雖然之前與虞善的交談並不多,但兩人也已算得上熟人,再加上阿晶,見人本就帶著三分熱情的虞善似是對她已經十分親厚。
“不瞞阿薔,我阿孃因著醫婆身份,即便以仁者之心廣施善舉,但在家中也總是被人冷眼相看,就連曾經對她一見鐘情的阿爹也對因旁人的閑言碎語而對她日漸冷落,可他當年明明不顧舉家反對將阿孃迎娶回家。”沉默片刻,雖提及的是傷心往事,但虞善的語氣卻不無樂觀,“但我依然很感激阿孃在暗地裡將全身本領教授於我,也正因如此,在宮中的日子也不再那般漫長而難捱。”
“古往今來,能憑一技之長而有所作為的女子總會遭受非議,左右不過是世人容不下他們所理解的叛逆罷了。”聽著有些沉重,蘇薔勸慰道,“但既然令尊最終還是將醫術傳給你,便說明她並不在乎旁人的目光,也希望你能因此而有所裨益。”
“其實在宮中行醫本已違反了宮規,若非有阿晶一直以來的鼓勵,我也不會堅持多久,畢竟宮中人多嘴雜,雖然我的本意是為了救人,但還是免不了受人非議。”虞善輕嘆了一聲,道,“只有經歷後,我才明白了阿孃當時的糾結。但正如你所說,我想即便阿孃知道了我的所作所為,也會支援的。”
在宮中已是舉步維艱,若心有嚮往,也許還會好過些,蘇薔贊同道:“這是自然。”
許是覺得氣氛被自己的一時感慨弄得有些低落,虞善轉了話題,微笑著問她:“我還從未去過明鏡局,這些天你在裡面可還好?”
但蘇薔還未回答,轉眼時便看見一個世家公子哥打扮的男子迎面而來,腳步飛快,忙拉著虞善退在了甬道一旁,待他過去才抬眼朝他匆匆離去的背影看了看。
那人的年紀不過二十出頭,雖然樣貌也算俊朗,但渾身卻透著一種張揚跋扈的貴氣,從裝扮來看並不像某個王爺,但這麼早便在宮中行動自如的,應該不是皇親貴族便是世家公子。
“你不認得他嗎?”見蘇薔搖頭,虞善邊走邊低聲對她道,“他便是禁軍十大統領之一的肖子卿,肖國公家的世子,也就是你們明鏡局肖玉卿的兄長。”
想起雲宣曾經向她提起過的四大世家,蘇薔道:“我剛入宮不久,雖然聽說過肖國公,但卻不知原來世家公子也是可以在宮中自由走動的。”
虞善解釋道:“禁軍守護京城,駐紮在宮城不遠處,但不得召是不能入宮的,這個肖公子之所以能在宮中自由走動,雖然與他的身份也有關系,但最重要的是他與逸王殿下關系匪淺,每次逸王入宮總會將他帶在身邊,說是方便他能去明鏡局探望肖姑姑,想來這次也是要去明鏡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