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薔微然一笑:“看來,向小姐已然對我瞭如指掌了。”
“是啊,我原本以為你既是個宮女,想來不是大家閨秀也會是個小家碧玉,卻沒想到你卻是罪人之女,”說的雖是再也明顯不過的鄙夷言語,但卻教人聽不出語氣中含有絲毫的輕蔑與嘲諷,向之瑜徐緩道,“若非睿王將你從琉璃調入宮城,你這一輩子都不可能踏入京城一步。”
“人總是要向前看的,既然我已經進了宮城,便是任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她並不惱,只是在聽到她說出“罪人之女”這幾個字後臉色微變,“向小姐如此關心我的出身,到底想說什麼?”
“宮牆深深,想要一步登天攀龍附鳳的宮女大有人在,我見的太多了,你有什麼企圖自然瞞不過我,”與她正面相視,眉眼中含著隱隱的溫柔笑意,向之瑜一字一句道,“不要以為雲大哥對你多看兩眼你便能痴心妄想,他的天地不是你這樣出身的人能闖得進來的。”
即便是警告的話語,帶著咄咄逼人的氣勢,但向之瑜說得風度自在,好像只是在提醒她前面有水小心濕鞋一般存著善心,倒也難得。
她抿唇一笑,似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笑話一般:“我雖出身卑微,但不知為何,竟覺得向小姐甚是可憐。”
似是微然一怔,鳳眼微挑,向之瑜蹙眉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向小姐只不過見我與雲將軍說了幾句話便如此疑心,字裡字外都是酸酸的醋意,只怕平日裡沒少受到雲將軍的冷落吧?”她漸漸斂了笑意,肅了神情道,“但我覺得,無論向小姐為了雲將軍受了多少相思苦,都無權在我身上發洩心中的悲苦。更何況,我是明鏡局女史,來這裡是為了查清命案真相,不是來與向小姐爭風吃醋的。”
“好個伶牙俐齒,既然你如此爽快,那我也不與你拐彎抹角了,”唇角微微挑起,向之瑜倒是不以為杵,語氣輕緩,盯著她的眼睛開門見山地問道,“我只問你一句,你是不是喜歡雲宣?”
被問到如此用意明顯的話,不知為何,在那一瞬間,她卻覺得自己無法給出一個最直接的答案。
默了一默後,她亦直視著向之瑜的雙眼,平靜道:“向小姐該關心的應該是雲將軍心屬何處,與我糾纏只怕毫無意義。”
有些意外她這樣的回答,向之瑜也不打算繼續追問,眸底掠過萬般複雜,終究只是頷首道:“好,你既然也是明白人,那我自然也不會為難你。這京城中想接近雲宣的千金閨秀數不勝數,想來你也不會沒有自知之明要自取其辱。”
沉默地低眉一笑,蘇薔掩下了眸底掠過的一絲苦澀,但好在已平息了一場戰火,至少不會再有她會挑起的意料之外的麻煩。
已然收斂了許多敵意的向之瑜掃了一眼被掘得亂七八糟的院子,平淡道:“不過,你竟然敢私自將他的院子給翻了土種上花,究竟是誰給你們的膽子?”
聽出她語氣中有些微慍的意味,蘇薔有些困惑地問道:“是施伯應允的,有什麼不對嗎?”
“施伯年紀大了,有些事怕是記不清了。”向之瑜垂眸含笑,道,“這院子是雲宣從雲家租過來的,他這個人向來公私分明,既不是自己的,就不會動一分一毫,所以莫說要添花花置草,就連一磚一瓦他都沒有碰過。你們這麼折騰,只怕是要將他陷入兩難境地了。”
聽了她的話,蘇薔才明白之前施伯為何會露出為難神色,只是既然如此,為何他不直接拒絕她們呢,難道是忘了?
“看來是我想多了,你真的太不瞭解雲宣了,”午後溫暖的光將她天藍色的衣衫閃了絢麗光澤,向之瑜看她露出懊惱的神色,搖頭苦笑道,“他自小受苦,養了一身的壞習慣,不喜歡與旁人太親近,也不習慣旁人待他太過熱枕,如今朝堂上的寒暄應酬於他而言已是極限,既然你與他之間只有共事之誼,最好還是遠離他的生活為好。否則若是破了他的禁忌,於你也並無好處。”
直到她們離開之後許久,吳蓬過來喚了她幾聲,蘇薔才回過神來,看著已經被掘開的院落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聽了她的解釋,吳蓬登時有些手足無措,沒想到自己的一時興起竟還惹來了麻煩。
短暫的商議之後,她們決定先盡力將小院子恢複原貌,然後再向雲宣請罪。
過來送茶水的施伯發現其中端倪,有些驚訝問道:“怎麼種好的又都給拔了?”
有些歉疚地,蘇薔道:“先前我們並不知道原來這院子動不得,所以一時魯莽讓施伯為難了,還望施伯和孔姨切莫見怪,我們會竭力複原的。”
“哎喲,兩位姑娘切莫多想,向小姐雖是好心,但在這院子裡還是要聽公子吩咐的。”很快便聽懂了她話中的意思,施伯顯然是個明白人,忙勸道,“公子早有囑咐,無論兩位姑娘有何應求,一律答應絕無例外。所以別說兩位姑娘想種花種草,就算是要拆房推牆他也要幫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