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將年妃的真實身份對我如實相告,我又怎會不信你。”幾乎毫不遲疑且十分肯定地回答了他的話,但蘇薔在頓了一頓後繼續道,“可是,我也要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雲宣神色微動,眸中柔情更深,輕聲道:“泉姨於你來說至關重要,即便她真的做了什麼威脅到東宮的事,我也不會做任何傷害她的事情。其實,在她被害前,我曾打算找她談一談年妃的事,也想過讓你親自出面,但沒想到還未來得及,她便出了意外。”
雖然早已接受了這個事實,但每每提及泉姨被殺,蘇薔心中還是會一陣抽痛,她問道:“所以,你其實也知道泉姨已經察覺到了什麼,那洛淑的確是崔國公府的人了?”
“雖然洛淑的確是皇後的人,但羽明並未做過任何可以讓人拿住把柄的事,泉姨應該是誤會了年妃和他,所以才會想要阻止她以為會發生的事。”雲宣解釋道,“其實,趁著李嬤嬤在膳堂遇害的機會將洛淑派進朝陽宮一直都是皇後自己的意思,與羽明並無關系,也不是他的意思。他雖然不知道我與年妃真正的淵源,也不知道我們的仇人都是向家,但他很清楚她此次接近皇帝的目的就是為了替家人報血海深仇,若是在她入宮之前明白她的心思,也許會竭盡全力將她留下來並想辦法幫她達成所願,但既然她已經成了後宮妃嬪,他不僅不會再靠近她,而且還會努力撇清他們之間的關系,因為他擔心他會妨礙她的計劃,更害怕她因此而深陷危險之中。”
所以,為了保護年妃的安危與夙願,雖身在江湖但卻深諳後宮兇險的崔羽明並未向除了她和雲宣之外的任何人在私下提及他與年小黛的關系,但他曾經親自去過朝陽宮向皇帝說明瞭自己與年妃的關系,畢竟這件事情即便年妃曾刻意隱瞞,皇帝也會派人查個清楚,若是光明正大地承認反而能保年妃萬全,減少皇帝的誤會。可他的確不曾向皇後提起過自己與年妃乃是故人的事情,只不過既然年小黛用的是真名實姓,皇後自然也會將她的底細查個明明白白,也便知道了自己的兄弟與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年妃曾是同門師兄妹的過往。
以往,皇後為了打壓柳貴妃,曾經想將自己的妹妹引入宮中來與她分寵,後來失敗後也曾為了達成目的利用過許諾,但自從萬福宮一事後許諾和柳貴妃同時都失了寵,她原本甚是歡喜,但沒有想到沒過多久皇帝便又重新寵幸了一個女子,而且對她的寵愛比對柳貴妃還有過之而無不及,她自是心中不悅,早有將其除之而後快的打算。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那個新近得寵的年妃竟然是自己弟弟的同門師妹,所以在尚宮趙謙的勸說下,她決定先嘗試著將她納為己用,畢竟她既然與崔家的世子同出一門,若是做了什麼讓龍顏大怒的事,皇帝也很有可能會遷怒於崔羽明。
是以,她便藉著李嬤嬤被害而膳堂不能用的機會將崔國公府安排在琉璃別宮膳堂的宮女洛淑派了進去,希望她能接近年妃並刺探一下她是否會為自己所用。
為了能接近年妃,依著皇後的吩咐,洛淑是打著崔羽明的名號靠近年小黛的,也正因如此,年小黛才會與她走得那麼近。
蘇薔對他方才的話稍有意外,問道:“這麼說,年妃以為洛淑是崔公子派來的,而崔公子卻根本不知道洛淑是崔國公府的人,也不知道皇後在利用他與年妃的關系在背後做這些事?”
她想起方才在輕衣司時崔羽明雖然也在場,但卻從頭至尾都未曾說過一句話一個字,想來也已經知道皇後揹著他做的這些事了。
“沒錯,在泉姨出事後,我便開始調查洛淑,但因為她已經去了皇上的朝陽宮,那裡又有吳公公盯著,所以為了讓她說實話,著實耗費了一些時日,不過在不久前她已經什麼都交代了。我原本以為,年妃去萬秀園看書只是為了散心而已,畢竟羽明這些日子不僅很少離開輕衣司,而且也不曾打探過有關她的任何訊息,但終歸是我大意了,”雲宣輕輕皺了皺眉,道,“其實,她去那裡,並不是因為在朝陽宮太過沉悶而出來走在,而是因為洛淑告訴她羽明會以後會尋找時機將他給她寫的信藏在那裡的一棵樹上,所以讓她務必每過一段時日最好便去看一看。”
年妃本就對崔羽明心存情義,應該時至今日都不曾將他從心中放下,而且若是有洛淑在一旁勸解,她大概會想知道崔羽明究竟有什麼話要對自己說,所以便如洛淑所言去了萬秀園,而泉姨以為她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她與崔羽明要在那裡私會,故而才主動要陪侍在一旁。
但她還是有些疑惑:“可是,皇後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既然崔公子根本不知道這件事,那她定然是拿不出他的親筆信給年妃的,若是時日久了,年妃自然會有所察覺,於她而言又有何好處?”
“因為皇後懷疑羽明與年妃之間不僅只有同門之誼,所以想以此事試探一下她與羽明的真實關系,畢竟這件事關乎羽明的前途與崔家的將來,也決定了皇後以後要如何對待她,”雲宣向她解釋道,“雖然她沒有羽明的親筆信,但若是想找人臨摹幾句也未必會露出什麼破綻,不過據洛淑交代,為了不落下不利於羽明的把柄,皇後並沒有這麼做,而是任由年妃空等著,但她應該也已經等到了想要的答案,推測到他們之間並非只是普通的同門這麼簡單了。洛淑也說,皇後已經讓她做好勸年妃不再去萬秀園的準備了,大概也就在這幾日。”
“可是,若這一切都是皇後一人授意,年妃在萬秀園也未曾收到過崔公子的信函,那泉姨那一夜為何會獨自去那裡?”蘇薔雙眉緊皺,沉吟道,“我之前以為睿王已經查得十分清楚,那日年妃在萬秀園接到了崔公子約她在那裡夜間相見的信,所以神色有異,而泉姨本就有心,察覺到了她的心情與往日的不同,再加上洛淑在不得已之下對她道出了實情,她才為了預防萬一而親自過去一探究竟的。可是,既然年妃從始至終都不曾收到過什麼信函,也沒有與崔公子見面的計劃,泉姨又去那裡做什麼?”
“洛淑說,除了要求與她一同在萬秀園侍奉年妃之外,泉姨便再也沒有向主動問起過有關年妃的事情,倘若她沒有說謊的話,那要麼泉姨去萬秀園並非是因年妃之故,要麼是還有其他人向她傳遞了假訊息,”雲宣思量片刻,對她道,“但我認為洛淑沒有說謊,而且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些,畢竟泉姨素日裡做事謹慎,若非因為擔心年妃與羽明的關系會連累整個琉璃別宮,她應該不會在宵禁時還去那裡。”
蘇薔也覺得他的話極有道理,心下不由一凜,再開口時語氣也低沉了幾分:“這麼說,那個將泉姨誘騙至萬秀園的人便很可能是殺害她的真兇。”
雲宣贊同地微一頷首,問她道:“明鏡局可查到泉姨近日與一些原不相幹的人接觸過?尤其是在她被害那一日。”
之前她的確已經親自將泉姨在她遇害前幾日的行蹤給查得清清楚楚,甚至不允許自己漏掉她一時片刻的蹤跡,所以在仔細回想了片刻後,她有些遲疑地道:“除了萬秀園的事情外,其他時間泉姨幾乎都與往昔一樣做事,也並未見過什麼特殊的人,只不過,在泉姨被害那一日的清晨,有個自稱小福子的內侍去找過她。”
她曾經查過小福子的底細,他是皇帝的乾坤宮的內侍,也是吳隱之的一個極為信任的小徒弟,那次他去找泉姨,是因為本來出身於琉璃別宮的吳隱之感念與昔日故人的情意,所以特意派人去給曾經與他有些交情的故人送一些禮物以表心意。
“如今吳公公也算衣錦還鄉,他這麼做也在情理之中。另外,他並非只給泉姨一人送東西,那日琉璃別宮有很多老人也都收到了同樣的禮物,而且他也不是第一次,之前咱們剛來到琉璃別宮時他也曾這麼做過。”蘇薔蹙眉,似是在反問自己,又像是在向他求解,“難道是那個小福子有什麼問題而我沒有查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