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然不敢反叛,舉兵起義什麼的那是瘋子才幹的荒唐事情。他只是想在朝廷對陸家動手的時候,讓朝廷看清楚,他們家是世代給太祖爺守陵的。能力可以有問題,脾氣可以有問題,但忠誠絕不會有問題。
畢竟,看守皇陵這種事情,到底還是要用陸準這樣的根紅苗正的守陵世官。隨便交給其他不知根底的人,朝廷是絕不會放心的。
馮謙不知道該怎麼勸了,低頭繼續批閱公務。
陸準仰著頭又悶悶地繼續思索了一會兒,突然喊了聲,“來人!”
邵化海聞聲推門進來,“三爺,您有什麼吩咐?”
“去,端個火盆來。”陸準還保持著望天的姿勢,隨口吩咐道。
邵化海聽罷卻是一愣。
天氣沒那麼冷吧?這就需要點火盆取暖了?
但奇怪歸奇怪,他的動作卻不慢,不多時,一盆燒的紅紅的炭火就被端進了屋子。
陸準揮手示意他退下,蹲在火盆旁,眼珠都不錯一錯的對著火光看了好一會兒。突然站起身來,走到桌邊,拿起那一沓子家信,甩手扔進了火盆裡面。
馮謙先是驚訝,很快,便反應了過來,露出一臉理解的笑容,“這個東西,確實不能留。”
妄議朝政,誹謗當朝首輔是什麼罪過?這個不太好說。
當初海瑞犯言直諫,別說首輔嚴嵩了,連嘉靖皇帝他都敢罵,最終不還是活的好好的嗎?現如今也被起複,重新做了官。
但如果真的想整你的時候,這些東西,都是如山的鐵證,隨時隨地都能要了全家老小的性命。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情,從來都是最危險的。
看著火光漸漸將紙頁吞噬殆盡,陸準輕輕挑撥著火焰,以防燃燒的不透,留下了漏網之魚。馮謙也坐在那裡看著,可看著看著,他心中就不知為何,蒙上了一層疑惑。
“陸準。”馮謙叫了一聲,問道,“陛下到底是宅心仁厚,對於忠直的大臣,想來不會有重處。你會不會是想得太多了?或許,陛下有容人之雅量,就算大爺說了什麼了不得的話,他也根本就不會放在心上呢?”
陸準沒有立馬回答,而是反問道:“你覺得會嗎?”
“連海瑞都可以起複,為什麼不會?”馮謙覺得自己設想的完全有道理。
陸準聽罷他的話,卻嗤笑了一聲,“馮謙,你啊,你就是心好,把人都想得太善良了。我跟你講啊,這世上有兩種人,可以被稱作是瘋子。一種呢,是無論別人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
這個自然沒錯,完全不聽勸的,自然是瘋子。
“而另一種啊!”陸準蹲在火盆前,轉頭看向馮謙,側臉被火光炙烤得發紅,連帶著眼睛似乎也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血色,“另一種瘋子,是無論別人說什麼,他都相信。咱們這位陛下,就是後者!”
馮謙不覺皺起了眉頭,涼風入室,他不禁打了個寒戰。
即便陸準已經挪開了視線,可馮謙卻依舊覺得,他的話並不只是指的是當朝陛下那麼簡單。或許,那另一種瘋子,對於馮謙來說,是不是也就是曾經的陸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