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朝留下來的老臣們熬了一輩子的腦子,已經幾近油盡燈枯,僅有的最後那麼點兒光和熱也似乎準備全都散發到朝廷的黨爭之中去了。一個個都擺出一副憂國憂民的面孔,實際上卻骨子裡卻個個都是一副為黨爭‘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官兒迷。
在教訓了不安分的蕭贊之後,級別雖然依舊是孝陵衛指揮僉事這個正四品的官銜,但陸準卻已經是孝陵衛當之無愧的魁首了。
這樣的動作,在孝陵衛叫做一手遮天。但放眼整個大明,卻是芝麻綠豆大點兒的事情。說白了,就像是一群遊客看著山上的猴子搶果子,誰搶贏了大夥兒都是哈哈一笑,沒走兩步也就忘幹淨了。至於是哪隻猴子搶到了果子?只要還沒有演變到‘猩球崛起’的危險,誰沒事兒閑的去管這個?
朝廷之中,絕大多數人的視線都被牽到了兩個地方。
其一,自然是北面,大明碩果僅存的能徵慣戰的驍將戚繼光以都督同知總理薊州、昌平、保定三鎮練兵事務,奉命鎮守薊州、永平、山海諸處,並督帥十二路軍戎事務。不用說,北面的殘元餘部又不安分了。陸準心裡就鬧不明白了,從國初國公爺追元逐北,一直打到這會兒,真不知道那有數的人怎麼就越打越多的?
每每想起北邊的戰事,陸準就在心裡默默的給老朋友點個蠟,也不知道調往邊鎮的宋瑞堂現在怎麼樣了。是戰勳卓著,步步高昇?抑或是早就化為了馬蹄下的一抔黃土?
陸準固然是閑下來就難免想起老朋友,擔心宋瑞堂的安危。但要說對他此時境遇感覺到愧疚?那是一丁點兒都沒有的。
自古以來,男兒功名馬上取。尤其是對于軍人而言,獲得榮耀的地方永遠都在最前線。這個機會,陸準給的,至於能不能把握得住,那就要看宋瑞堂自己的時運了。
“馬革裹屍才是軍人的最高榮耀。”在聽了陸準隨口而起的追思之後,難得有空閑到陸準這裡報賬,順便拉拉閑篇的孫橋接過他的話頭兒,如是說道。
這樣的理論,在後世廣為流傳,孫橋也只是一時想起,便脫口而出了。本以為陸準會贊嘆一句,卻沒有想到得到的卻是陸準奇怪的眼神和一句沒聽清楚的叱罵。
孫橋頓時茫然起來,不知所措的看著陸準。
一旁埋頭案牘的馮謙輕輕搖了搖頭,將批好的公文重新審視一遍,待墨跡幹涸,方才小心地合起來,放在一旁。
“怎麼?不明白?”陸準挑眉問道。
孫橋求助地看了眼馮謙,卻沒有得到回應,只得老實的點頭道:“是,三爺,小的是有些不明白。”
“馬革裹屍有什麼用?”陸準站起身來,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皺著眉頭對孫橋剛剛的言論數落道,“我問你,知不知道秦趙長平之戰吶?咳,就是趙括跟秦將白起打的那一仗!”
孫橋點點頭,他就算對歷史不是很精通,也還是知道紙上談兵這個成語的。
“長平之戰,趙國臨陣換將,用趙括替換老將廉頗。趙括轉守為攻,主動出擊,勇敢吧?刺激吧?結果呢?中了白起的埋伏,被困在長平!趙括也是個硬骨頭的,親自率軍突圍,那是沖在前列啊!被秦軍亂箭射死,麾下四十萬趙國兵馬被白起盡數坑殺。你能說他趙括不勇敢嗎?你能說那四十萬趙國兵他不勇敢嗎?他們都是馬革裹屍!可結果呢?長平一敗,致使趙國國力喪盡,國都被圍,險些滅國。你告訴我,這叫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