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瑞斯所要的只是食物和他的友人,對自己取得的成功渾然不覺。當他的逗留期即將結束時,老夫人要求跟他談一次話,使他吃了一驚。關於他的家族,她早就訊問過,已瞭如指掌。然而這一次,她是謙遜地對待他的:關於克萊夫,她想聽聽他的意見。
“霍爾先生,我們想請你幫幫忙。克萊夫非常看重你。你認為他在劍橋待上第四年,這明智嗎?”
莫瑞斯滿腦子都是下午該騎哪匹馬的事,所以心不在焉,但卻顯出很深沉的樣子。
“這可是在文學士學位考試時當眾出醜之後啊——這明智嗎?”
“他要這麼做。”莫瑞斯說。
德拉姆夫人點了點頭。“你這是一語破的。克萊夫要這麼做。喏,他是不受任何人牽制的。這份家當是他的,他告訴過你嗎?”
“沒有。”
“根據我丈夫的遺囑,彭傑全部歸他所有。只要他一結婚,我就搬到寡婦房裡去……”
莫瑞斯吃了一驚。她看了看他,發現他雙頰通紅。“那麼,有女友了。”她猜測。她姑且把這個話題撇開,又回到劍橋上,說對一個“鄉巴佬”——她是爽朗、滿懷信心地使用這個詞的——而言,念第四年書,益處太少了。要是克萊夫在鄉間佔有他自己的位置,那該多麼可心啊。這裡有獵場,有他那些佃戶,最後還有政治。“他父親代表這個選區參加了議會,你肯定是知道的。”
“不知道。”
“他都跟你談些什麼呀?”她笑了。“不管怎樣,我丈夫擔任過七年議員。盡管眼下自由黨在當政,誰都知道不會持續很久。我們所有的老朋友統統指望著他,但他務必佔有自己的位置,務必適應下來。這一切——它叫什麼來著——研究院什麼的,到底有什麼用呢?他應該去旅行一年。他必須到美國去一趟,如果可能的話,再到那些殖民地去轉轉。已經到了勢在必行的地步。”
“他說,從劍橋畢業之後就去旅行。他要我一起去。”
“我相信你們會去的——可別到希臘去,霍爾先生。那是娛樂之旅。千萬勸阻他,別去義大利和希臘。”
“我本人也更喜歡美國。”
“當然嘍——任何一個通情達理的人都會如此;但他是個學者——一個空想家——皮帕說他還寫詩呢。你看到過嗎?”
莫瑞斯看到過獻給他本人的一首詩。他察覺到生活日益變得令人驚異,於是默不作聲。八個月以前,裡斯利曾使他大惑不解,難道自己仍是同一個人嗎?究竟是什麼擴大了他的視野呢?生氣勃勃的人一群群地出現在他的視野裡。生氣勃勃,然而有點兒愚蠢。他們徹頭徹尾誤解了他。他們自以為最敏銳的時候,暴露了弱點。他不禁面泛微笑。
“你顯然看到過……”接著,她突然說,“霍爾先生,他有什麼人嗎?是紐恩漢姆譯注:小說的時代背景為20世紀初期。除了紐恩漢姆學院建於1871年)以外,劍橋大學的各所學院當時只收男生。以後又為女子創立了新大廳學院建於1954年)和露西·卡文迪什學院建於1965年)。這三所學院至今只收女生。到1987年為止,其他28所學院已陸續改為男女合校。)的姑娘嗎?皮帕說他有個女友。”
“那麼,皮帕最好還是問一句。”莫瑞斯回答。
德拉姆夫人對他感到欽佩。他出言不遜,以反擊不遜。誰料得到一個年輕人會有這樣的本領呢?他對自己取得的勝利甚至顯得滿不在乎,正朝一個在此小住的賓客微笑。那人沿著草坪走過來喝茶。她用對待與自己地位相等者的口吻說:“你好歹讓他牢牢記住美國吧,他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