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率地說,要是能看到這個特定的年輕人在遠航之前找到一位終身伴侶,我會感到高興的。”教區長溫和地微笑著,補充一句,“以及所有的年輕人。”
“他為什麼要遠航?”
“他要做移民。”教區長是以特別惹人生氣的語調拖長聲音說出“做移民”一詞的,隨即到廚房去了。
莫瑞斯在灌木叢裡漫步了五分鐘。食物和酒使他渾身熱乎乎的,浮想聯翩。就連老查普曼年輕時都放蕩過。惟獨他——在克萊夫的諄諄告誡下——將高深的思想與主日學者譯注:主日學是為了對兒童和青少年進行宗教教育而開辦的學校。現代主日學運動的創始人雷克斯17361811)認為,利用星期日使青少年受到宗教教育可以防止他們走向犯罪。主日學者是作者杜撰的詞,指循規蹈矩。)的操行結合在一起。他並非瑪土撒拉譯注:據《舊約全書.創世記》第5章 第27節記載,瑪土撒拉在世969年,是傳說中最長壽的人。)一他有權盡情地放縱一下。哦,那宜人的芳香,那些可供你藏身的樹叢,跟樹叢一樣黑沉沉的天空!它們都避開他。室內才是他的住處,他——可敬的社會棟梁。從未有機會行為不端——將在那兒朽爛。他正沿著一條小徑踱去。穿過一道旋轉門,就能進入園林。然而,那裡的濕漉漉的草可能會把他穿的這雙黑色漆皮鞋損壞了,所以他覺得非折回去不可。剛掉過身去,就跟一個穿燈芯絨衣褲的人撞了滿懷,被一雙胳膊抱住片刻,那是從博雷尼烏斯先生跟前脫逃出來的斯卡德。斯卡德松開手後,他繼續沉湎於幻想。昨天的狩獵,當時並沒給他留下什麼印象,而今開始依稀發出光輝。他領悟到,盡管獵兔時覺得無聊,自己卻是充滿活力的。他追憶到初抵之際的往事,例如搬鋼琴。又推進到今天發生的事,始於五先令小費,以現在這件事告終。當他想到“現在”的時候,一股電流彷彿穿過了那一連串無足輕重的事件,於是他讓思考戛然而止,聽任它撞回到黑暗中。“該死,這是什麼夜晚啊。”他重新往回走,一股股空氣觸著了他,並相互碰來碰去。旋轉門在遠處丁零零地響了一會兒,“砰”的一聲好像把自由關在外面了。他走進了屋子。
“哦,霍爾先生!”老夫人大聲說。“你的頭飾譯注:原文為法語)多麼精美呀。”
“我的頭飾譯注:原文為法語)?”他發覺自己的頭發被月見草的花粉統統染黃了。
“啊,別把它撣掉。我喜歡它配在你的黑頭發上那副樣子。博雷尼烏斯先生,你看他長得活脫不是個巴克斯譯注:酒神巴克斯是羅馬神話中的神祗,相當於希臘神話中的酒神狄俄尼索斯)嗎?”
教區長抬起了眼睛,視而不見。他是談著嚴肅的話題時被打斷的。“然而,德拉姆太太,”他繼續說下去,“我從你嘴裡清清楚楚地聽說過,府上的僕人全都受過堅振禮。”
“我以為是這樣的,博雷尼烏斯先生,我確實以為是這樣的。”
“可我到廚房裡去一問,馬上就發現了西姆科克斯、斯卡德和韋瑟萊爾大嫂還沒受過。我可以為西姆科克斯和韋瑟萊爾大嫂做些安排,斯卡德的情況就嚴重了。即便我能說服主教,也沒有工夫在他遠航之前幫他正規地做好準備。”
德拉姆太太試圖顯得莊重一些,但她相當喜歡的莫瑞斯卻樂不可支。她向博雷尼烏斯先生建議道,他應該交給斯卡德一封致海外的牧師的信——那裡肯定會有牧師的。
“不錯,但他肯交給對方嗎?他對教會沒有表現出敵意,然而他肯費這點勁兒嗎?倘若你告訴過我,你的僕人當中,誰受了堅振禮,誰沒有受,就不至於引起這麼嚴重的後果了。”
“僕人是極不會體諒人的,”老夫人說,“他們什麼也不告訴我。唔,斯卡德也是一樣,突然向克萊夫提出要辭工,他哥哥邀他去於是他就撂挑子了。霍爾先生,我們聽聽你對這件事的看法吧。你會怎麼做呢?”
“我們的年輕朋友跟整個教會較量,鬥志昂揚,充滿勝利的喜悅。”
莫瑞斯振奮起精神來了。教區長若不是奇醜無比,他絕不會和他一般見識。但是他不能容忍那張懷著偏見嘲笑青春的臉。斯卡德收拾獵槍,搬手提箱,從小船裡舀出雨水,移居海外——反正他在幹著點兒什麼。這時,社會地位高的人悠然自得地坐在椅子上,挑他靈魂的刺兒。要是他索取小費的話,這是很自然的事。要是他沒有索取,要是他所做的辯解屬實的話——那麼他就是個好樣兒的。無論如何他要說一說。“你怎麼能知道只要他受了堅振禮,他就會去領聖餐呢?”他說。“我並不領聖餐。”德拉姆太太哼起歌曲來了,這話說得太過火了。
“然而,你是被給過機會的,牧師為你盡過力。他卻沒有為斯卡德盡力,因此教會該受責備。所以我才如此予以重視,而在你看來必定是瑣事一樁。”
“我笨得厲害,但我認為我明白了。你想確保不讓教會將來受責備,卻不是惟恐他會受責備。唔,先生,這也許是你對宗教信仰的概念,我可沒有這樣的概念,基督也沒有。”
這是迄今所說過的最辛辣的一段話。自從被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