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霍母正在佛堂禮佛。
檀香嫋嫋,老夫人一身白羅衫跪在佛前,正手撚佛珠,輕聲念誦佛經。
腳步聲從身後傳來,她緩緩睜眼,回首平靜地看著紀淮舟:“陛下來了。”一句簡單的陳述,她的言語間並未有任何疑惑。
紀淮舟立刻反應過來:“是您故意將訊息透露給我的?”
老夫人微笑:“陛下是聰明人。”
紀淮舟默然一瞬,問她:“您找我想做什麼?”
老夫人緩緩起身,直視著紀淮舟,那雙沉靜眼眸變得銳意凜然。
“我要你放過阿聞。”
紀淮舟面色一變,雙眸緊鎖在老夫人面龐:“此話何意?”
老夫人:“你對阿聞有情,可阿聞對你無意。還望陛下能放阿聞娶妻生子,不要強留他在身邊,讓他日後背上佞幸之名。”
紀淮舟被她一刀刀戳著心窩子,胸口傳來尖銳疼痛,白著一張臉道:“若朕不應呢?”
“帝王之愛,我們普通人承受不起,更何況是陛下……”老夫人用那雙沉靜眼眸緩緩掃視紀淮舟,彷彿穿透皮肉,看見了他藏在心底那些扭曲陰暗的渴望。
在紀淮舟面孔愈發蒼白時,她徐徐從口中吐出一句話:“你只會給阿聞帶來不幸,將他拽入無底深淵。”
紀淮舟身子一晃,咬著牙道:“倘若朕非要強求呢?”
老夫人搖搖頭:“還望陛下放過他人,也放過自己。”
紀淮舟久久不語。
老夫人又道:“我是東昌人,在老侯爺身邊這些年,一直活在痛苦與悔恨之中。我的身份若被旁人知曉,他們定會以此大作文章來攻擊阿聞,還望陛下千萬保密。陛下放心,自老侯爺去後,我便與東昌斷了聯系,再未向他們透露過大乾之事,日後我也絕不可能再與他們有幹系。”
說罷,她向紀淮舟行了一禮:“言盡於此,望陛下珍重。”
紀淮舟那時心神太過混亂,竟未能聽出老夫人話中的訣別之語。
回宮後,霍府傳來老夫人自盡的訊息。
紀淮舟當即折回霍府,可為時已晚,老夫人早已斷了氣。
紀淮舟呆立許久,內心惶惶。
他該如何向霍少聞交代?
在紀淮舟日複一日的驚慌不安中,霍少聞班師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