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其實眾人也都清楚,皇上能把人送到太學院中便表明了這位慕姑娘的榮寵之深。不過是多教個小姑娘,幾位太傅也不是那般迂腐頑固之人,何況如今宣朝對女子的禁錮不比從前那般嚴苛。在這位慕姑娘未犯大錯前,眾人自然都是挑盡好話來回。
宣帝便也狀若無事地點頭,正準備去看看這些小少年的騎射課,臨踏出門前一頓,“景旻和蘇霖幾個太過頑皮,需勞太傅多加註意,日後他們在學堂便固定在第一桌吧。”
第一桌,就是自己眼皮底下……李太傅應道:“還是皇上想得周到。”
騎射課設在太學院的馬場之中,草地沙地並鄰,遠處豎了一排箭靶。
與知漪一同的學子中年紀最大的也不過十三,最小的便是知漪,因此牽來的都是小馬,靶子亦不過幾十丈的距離。
宣帝到時王統領正讓眾人來回縱馬,中途不得停歇,在轉角處拿下擺放在低樹椏上的羽箭,場中塵土飛揚,個個又都是一身黑色騎裝,戴翎冠,暫時看不清裡面都是何人。
宣帝立在遠處的高樹下,他來時換了身月白色常服,腰間只簡單繫了塊成色普通的玉佩,身後的安德福亦改了裝扮,遠遠看去也看不清臉,除去王統領眼尖認出他的身份,其他就連景旻也沒發覺自家皇叔就在看著自己。
收到宣帝讓他不要前去行禮的手勢,王統領會意止住馬蹄,同時目光往場內掃去,心知皇上要尋的無非就是那幾人。
宣帝當初很早便被立為太子,之後便搬去了東宮,無論文武都有太傅去東宮單獨授業,論起來,少時還真的幾乎沒這樣同他人一起學過。
他靜靜凝視場中,烈日自枝椏縫隙間晃下,將他的臉龐也映得樹影斑駁,仿若同周圍成了渾然一體。
安德福悄聲讓跟著的小內侍去囑咐太學院中的婢女備好解暑湯,收拾涼榻。
轉過頭又同宣帝一起觀看起來,不過他不通騎射,看得不過是個熱鬧,心中不時道一句,這、這也太不文雅了,怎麼能讓姑娘學呢……
不多時,忽然有一道身影從草場穿出,馬速不快但也不慢,徑直朝宣帝駛來。讓安德福睜大了眼,“救駕”二字都已經在喉間正欲撥出,卻被宣帝抬手止住。
果然,眼見就要撞過來時,馬兒被背上的人一拉韁繩,瞬間長長嘶鳴一聲,剛好停在了宣帝一丈外,從後面探出一張灰撲撲的臉蛋,上面嵌著兩個可愛小酒窩,清脆的聲音響起,“皇上來看元涵哥哥嗎?”
原是摘下了翎冠的知漪。
安德福舒出一口氣,原來是這小主子……也太膽大了。
他抹了把汗,帕子還沒放下,轉眼就見著了這位主子更加大膽的動作。她竟扔開鞭子松開馬蹬從馬背上搖搖晃晃站起,隨後直接從上面躍下,徑直撲向他們皇上的懷中。
那一口氣頓時噎在了胸中,安德福下意識轉動腦袋隨那道身影看去,還好……還好他們皇上反應迅速,一把伸出手將人撈住了。
知漪順勢扒了上去,兩手環在宣帝脖間,笑盈盈同他對視。
“胡鬧”饒是宣帝曾經沙場,方才也被知漪這動作唬得心跳停了一下,穩穩地托住她,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小姑娘,“摔了怎麼辦?”
“皇上會接住的。”知漪軟聲道,歪著小腦袋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只一雙被汗水洗歷過的眼眸格外清亮,裡面滿滿是他的身影與面容,充滿信賴與喜愛,彷彿除了他再也看不到旁人。
宣帝似被她這目光所感染,眸中神情也變得格外溫柔,從胸腔中發出一聲笑,低沉而富有磁性,輕柔地抹去她臉蛋上的灰塵,兩腮的嬰兒肥使小姑娘如剛長成的綿果般青澀,“下次,不可再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