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櫻花……”是的,那些隨風飛舞的白光就是月光下淡粉色的櫻花瓣,一片又一片,像是夜晚的精靈……
思緒牽動,她驀然想起十年前,在試衛館的櫻花樹下,年僅十一歲的男孩,那張稚嫩的臉上倔強冰冷的神情,看著叫人揪心。
她想自己當時一定是中了什麼魔障,才會神使鬼差地向他伸出援手……
“美嗎?”黑雪怔忪,身後傳來一個低沉清澈的嗓音,神奇地帶著令人放鬆警惕的力量。
齋藤一不知何時也走出了屋子,攏了攏一身墨黑色的小振袖,微亂幹燥的黑發隨意地紮成一股擱在肩頭。在新選組裡,他和平助的年紀最小,十八歲的時候,在小石川的真劍比試中因為失手殺了一個旗本子弟,才無奈脫藩出逃。她記得,他來到試衛館的時候還是個十七歲的少年,沉默寡言、孤獨強大,像一個流離人群之外的幽靈。
月光下,齋藤一的臉孔稜角分明,膚色呈現出光潔的白皙,不聽話的頭發滑落下來遮住了他半邊額角,鼻樑挺直,眉宇柔和,那雙清澈的雙眸,有時冰冷,有時溫和,讓人琢磨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麼。他沒有土方歲三的瀟灑,總司的邪魅,原田的俊朗,可那張清秀的面容和珠圓玉潤的嗓音,就是讓人感到渾身舒暢。
從第一眼看見他,黑雪就曉得他是個寂寞的人,所以他才願與刀真心相伴。
他的目光看著似雪紛飛的櫻花,露出淺淺額的笑意。兩年前,那個來到試衛館的孤傲少年也長大了。
黑雪收回目光,行了一禮。
“可以借你的太刀觀摩一下嗎?”他直接開門見山的說出了自己的請願。
天然呆?看來沒錯,他很直率,也不願掩飾。她以前沒想過瞭解他,現在反倒覺得這個坦率的少年很有趣。
太刀對於武士就是生命,但是對於黑雪或這樣的半吊子來說就不值得一提了。
“嗯,劍名雪淵。”黑雪笑了笑,解下腰間的刀,雙手捧起遞給他。
可他遲遲沒有接過,而是木訥在原地,櫻花黏在他的發上,顯得有些傻氣。這一次他卻是盯著黑雪的臉神遊天外了。
黑雪意識到,馬上繃緊了臉正色道:“齋藤先生。”
“唔……”齋藤一猛然回神,臉蛋微微發紅,不敢正視她,“抱歉,失禮了。”
“沒事,齋藤先生請看刀吧。”黑雪恢複了一貫冷淡,不知為何,剛剛是她精神懈怠了。
齋藤一沒再說什麼,接過雪淵,先是詫異的打量那鏤空鐫刻的劍鞘。黑雪或簡單講解了一下其中蘊含的漢人古代的刀劍藝術。他點頭會意,“鏗——”的一聲齋藤拔刀出鞘,瑩白色的刀刃在月光下顯得晶瑩剔透,像是顆顆水晶反射出璀璨的光。齋藤一一次次撫摸過刀身,宛若是在輕柔地愛撫戀人的嬌軀,從他熱烈的目光中不難讀出那深深的痴迷,雪淵冰冷的劍氣絲絲滲透出來,凍僵了他的手指都渾然不知。
就這樣,他凝視著刀,黑雪注視著他。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重新將雪淵遞還,俊秀的臉上很是滿足。他微笑著說:“井上先生忙著照顧他們幾個人顧不上你,我帶你去臥室吧。因為房間有限,井上先生臨時打掃出了儲物室給你一個人睡。”
“我一個人?”黑雪老早知道浪士組的條件很差,都是好幾個人擠一間臥室,來之前她都想好和衣睡在角落了。
“嗯,儲物室空間太小,雖然整理過但也只能住一個人,我帶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黑雪或不由鬆了口氣,一個人總比和幾個男人一間屋好受的多了。她跟著齋藤一慢慢走遠。
幽深的長廊裡,徐徐走出一道頎長的身影,狹長的烏眸微微眯起,有幾分微醺,深邃中有閃動著異彩,他的櫻瓣的唇微微勾起,美得驚心動魄。
“花水……”
和齋藤告別後黑雪便熄燈就寢了,房間裡散發著一股朽木的怪味,這個空間確實小的只夠放下一張床鋪和一個矮桌。
她閉上眼,規規矩矩地躺好,雖然思緒已經飄遠,但是身體依舊警覺,屋外地風吹草動她都能捕捉到,這彷彿成了她的本能。
情若能自控,便不謂之為情了嗎?那她對他,又是什麼樣的感情呢?
冥冥之中似乎早有註定,命運的齒輪環環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