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定茹在陽義小住幾日後,就又匆匆回程。
而夏月將至,裴玄忌就準備動身前往隴西。
那小郡王江旋安是個素愛玩鬧的,一聽說裴玄忌這是要去給裴老將軍過壽,便也鬧著要去,裴玄忌拗不過他,只好帶他一道驅車上路,於是,一行人就這般浩浩蕩蕩,向著隴西出發了。
陽義同隴西距離算不上遠,只中間隔了一條大江,名曰青陽江,若要騎快馬,乘快船,約摸三日左右就能抵達。偏偏這回帶上了這麼個小崽子,江旋安一路遊山玩水,耽擱掉不少時間,幸好裴玄忌這次是提前出發的,所以算算時日,剛好能趕上父親過壽。
是了,裴玄忌還是決定去了。
雖然父親待他冷淡嚴苛,他卻仍狠不下心拒絕父親。其實他也知道,這次父親肯讓他回去,大抵是有大哥和二姐從中斡旋,但裴玄忌還是感到開懷。
他從小到大,都最是渴望得到父親的認可。
就連過壽要贈的禮物,也是他同曹伯幾番商議之後定下來的:裴千峰位高權重多年,金銀珠寶,綾羅綢緞樣樣不缺,知曉父親獨愛大晉一位程姓雕刻大師的作品,裴玄忌便專程前往,重金求作。
奈何這位程老先生性情古怪,作木雕時向來只憑興致,不看錢財,裴玄忌不眠不休地守在那人門前求了三日,任憑風吹雨打也不動搖,方才讓程老先生有感於他的孝心,破例答應。
裴玄忌並未就此離去,他留了下來,擼起衣袖,親自為老先生劈木打下手,更是在程老先生的指點教導下,親自執刀雕刻,忙活了不少時日,才得了這麼一尊松鶴祝壽的木雕。
木雕是以質地細密的紅木所制,通體雖不大,卻刀法凝練,栩栩如生,松枝虯勁,仙鶴展翅,望之格外賞心悅目,且這尊木雕可以說是由他和程老先生共同完成的,意義十分重大,裴玄忌自是覺得萬分珍貴。
此刻,裴玄忌正小心翼翼地開啟箱蓋檢查,船艙內光線昏暗,他卻藉著微光細細端詳檢查過一遍,生怕有一絲水汽滲入弄壞,確認無誤後,他才重新將木箱封好,放回原處。
船已快要行至江心。
江旋安頗為興奮,正趴在船欄邊舉目四眺。
江水青天一色,廣闊無邊,風浪吹動帆篷,鼓鼓生響。
江旋安揮舞著肉乎乎的小手沖船艙高聲喊道,“裴三!臭裴三!快出來看大江!”
“你都十二歲了,怎的還這麼沒大沒小!裴三是我父將軍營裡的老將以及兄姐對我的稱呼,你跟著亂喊什麼?論年歲,你應當叫我一聲哥哥!”
“我才不要叫你哥哥!我有哥哥,我的哥哥在宮裡!”
裴玄忌知曉,江旋安口中的哥哥,正朝是雲知年。
若這次父親的壽宴真如二姐所說那樣,各方勢力都會前來試探,那…如今身為掌印的他…會不會也去隴西?
他也會拉攏父將,為此爭權奪利嗎?
父將對他的態度又當如何?
他如今雖貴為掌印,但到底並非外臣,而是內侍,父將是會不屑,還是會重視…
雲知年見到自己又會是何情形?
他還會記得兩年前那個妄言想要帶他走的毛頭小子麼?他還記得他們曾經的親吻和擁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