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夜壽宴上的事,你都知曉了嗎?”
雲知年的聲調很沉緩,他看到裴玄忌點了頭,便繼續說道,“那些陳年舊事,是我抖落出去的,這你也知曉了?”
“我知道。”
“如果我說,從一開始我到隴西,就是為了這件事,如果我說,我接近你,就是為了利用你…阿忌,你…”
裴玄忌不是什麼都不懂的人。
甚至於,因他從小就被放至軍營歷練打磨,心智比同齡人要早熟不少,他如何覺察不出,雲知年這次隴西之行的真正目的呢?
可雲知年在危難之際為他舉起的那盞油燈,同他日日夜夜的相處,也並非作假。
他根本不願相信,這一切,全都只是為了利用他。
所以,裴玄忌很坦然地拉住雲知年發顫的手。
“你只是把真相說出來了而已。”
“可是…可是你會離開裴家。”
“是。”
裴玄忌並無隱瞞,“我會叛出裴家,不僅如此,我還會設法領兵去攻打艾南,為我娘親討回公道。”
“是嗎?可這樣一來,你和你父親之間,和裴家之間,就徹底…徹底…”
“決裂。”
裴玄忌面無表情地吐出這兩個字。
裴玄忌曾那樣維護自己的家族,他那樣渴望能夠有朝一日得到父親的認可,但如今,這一切都不會再實現了。
他為了一點點的私心,把一個這樣好的人,逼上如此境地。
雲知年自忖從不是什麼婦人之仁的性子,這麼多年來,他為複仇,為達到目的,手中沾染的鮮血並不算少,可為何,偏偏一碰上裴玄忌的事,他就再狠不下心。
裴玄忌這個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了他的既定規則。
“我知道,年兒你有自己的立場。你想報先帝之恩,扶持江家,不願裴鐘結盟,不願後黨勢力壯大。”
“但是年兒,我不怪你。相反,若非是你揭露真相,我一輩子怕都會被蒙在鼓裡,一輩子怕都不知,為何父親不喜歡我。”
裴玄忌再度開口,那一閃而過的脆弱已經被他很好地掩蓋住,他自嘲般地垂下眼道,“正是這些真相,才讓我能從數年苦求中得以解脫,讓我明白,我同父親之間的鴻溝,因為娘親的死,永遠無法再消弭癒合。”
“我唯生氣一點,那就是,你沒有提前告訴我。”
裴玄忌居然將雲知年的手執得更緊,“但想來,你還是不大信任我的,你從前受過那麼多的苦,會本能對人有防備的,所以,我雖生氣,但不會怪你。”
“我想,若我們相處的時間再長些,彼此再更瞭解些,終有一日,你定會對我徹底卸下心防。”
“年兒,人跟人之間並不盡然只有利用的。比如…”
他看著雲知年的眼睛,“你可以試著相信我的。”
雲知年並未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