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這幾盆衣服加起來,少說也有上百件。
而那一圈原本正在池邊忙碌的僕婦見他來了,竟都默契地停了手,將木盆往他這邊一推,便三三兩兩地躲去一邊說閑話去了。
“哎,你幹活可要麻利些啊!正午之前洗不完這堆衣服,可是沒有飯吃的!”
“就是!”
這些僕婦哪裡知曉雲知年同裴玄忌的關系,生怕雲知年不肯做事,便搬弄出裴玄忌的名頭唬他,“這可是將軍吩咐的!原本是想安排你去刷糞桶的,將軍憐惜你是個太監…”
婆子們聒笑出聲,“就讓你來做這些女人活計,看看將軍對你多好,你可要知恩啊!”
原來…是阿忌安排的嗎?
是了,昨晚鬧出那麼一番動靜,阿忌就在府中,怎麼可能無知無曉,可便是如此,阿忌仍舊沒有見他,還安排他來做這些粗事…態度便已然分明。
雲知年咬了咬牙,將手伸進刺骨的冷水裡。
秋日裡的天本就寒涼,他的指尖被凍到發麻,粗布制的衣服浸滿了水後更是格外沉重,他費力地搓洗,任憑皂角泡沫飛濺至眼中,刺得眼眶生疼。
“聽說昨兒剛來時就吵著鬧著要見將軍,是不是想以色侍人,讓將軍收了他做男寵,好不幹活啊?”
“噓,可不敢亂說,雖說這身段相貌有些姿色,但畢竟是個太監,將軍怎麼會要他啊?想當男寵,也要看有沒有那個本事和條件啊?”
周遭的嘲笑譏諷聲已越發聽不清楚。
他只是機械地重複著搓洗的動作。
一盆又一盆,一件又一件,手腕早已痠痛不堪,指尖也被冷水泡得發白起皺。
他不知究竟洗了多久,許是兩個時辰,又許是三個時辰,就連那幾個說閑話的僕婦都看得厭煩走了,這衣服卻仍沒有減少太多。
日頭已經完全生起來了,白花花的太陽曬在眼皮上,明晃晃地在發亮,雲知年歇了手,拾起被人拋在地上給他的粗麵饃饃,小心翼翼地揭開被弄髒的的那層麵皮,便整個囫圇地往下吞嚥。
約摸過了晌午,幾個僕婦又回來了,這次,她們又多抬了幾盆衣服過來,說是待雲知年洗完就可以下工去歇息了。
濕重的粗布衣裳被柔嫩的指間絞出水沫,水聲太大,所以雲知年並沒有聽到院外急促而來的腳步聲。
“到底是誰允許你們讓他幹重活的?!啊?”
裴玄忌的暴喝如驚雷般炸響。
他一身玄衣,邁步跑向雲知年,卻見對方在聽到他的聲音後只是頓了那麼一瞬,就又低下頭搓洗著池邊的衣服,說不清是心疼更多些,還是煩躁更多些。
總之,在做出反應之前,裴玄忌已搶先一步,牢牢鉗住那截還沾了泡沫的細瘦腕骨,“洗什麼洗?一點兒骨氣都沒有了是嗎?”
裴玄忌一把踢翻那盆髒衣,徑自拽住雲知年,越過那幹早已被嚇到失語的僕婦,“跟我走!”
他當著府裡眾人的面,就這樣一路把雲知年帶回自己的臥房,關上門剛欲發作,卻在看清雲知年的臉後驟然大驚。
“你的臉怎麼傷成了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