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的車頭眼見已行過城門,可這個時候,雲知年壓著嗓子,蜷在樂師懷裡輕輕咳了起來。
雲知年咳嗽的聲音其實不大,又因他其實無甚氣力了,像是小貓輕撓一般在,軟澀軟澀的,他們所處的夾層位置狹小,雲知年本是扶住樂師肩膀坐著的,可這一咳之下,卻牽動了他手臂上的箭傷,疼得他雙眉一縮,便立時滾落下了兩行眼淚。
“難受…”
他吸了口氣,意識發混,也認不得眼前抱著他的人是誰了,只輕輕地呢喃道,“阿忌,我難受。”
“哪兒難受?”
雲知年聽到裴玄忌久違的聲音,眼淚便落得更兇。
他臂上的箭傷其實外表已經癒合,也已拆去了紗布,可傷筋動骨仍需時間恢複,更何況,當初射來的這一箭,是要命的利箭,若偏一點點,就會要了他的性命。
雲知年哽著,掀起自己的衣袖,給裴玄忌看他的手臂。
“這一箭,是不是你射的?”
這個問題其實一直在心中縈繞不止。
他想,自己是有答案的。
裴玄忌恨他怨他,想要他的命,所以,即便是看到他同柳廷則相隔甚近,即便知道這一箭許會傷害到他,卻還是沒有收回。
他病著,燒得迷糊,所以便也不管不顧,委屈地質問,“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想要我死?”
“不是我。”
裴玄忌搖頭,話音裡卻夾雜著痛心,“原來,你覺得是我要射殺你?原來,在你心裡,我就這麼無情寡義?”
“果然,你從未把我的愛意當真過,也從未對我有過信任。”
男人的話裡透著徹骨的落寞。
此時,車尾也快要過去城門了,冷冽的月色下,他看見自己的護衛手下們正喬裝守在城外,只要過了城門…
只要過了城門…
雲知年就只屬於他了。
可那又如何…
他要的,不僅僅是雲知年的人,而是一顆,本就不屬於他的心。
更何況,雲知年燒得愈發厲害,若不能及時醫治,後果將不堪設想。
就在這心思百轉千回的一剎,木桶滾了下來,一片驚呼謾罵聲中,一身著鬥篷的高大男人懷抱雲知年,棄車而去,他重新上馬,向著相反的方向奔去,轉瞬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