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子牧同裴玄忌並行,聽完對方的打算,仍有些不放心似的問,“你之前不是計劃,要回隴西嗎?”
古剎鐘聲悠遠,香火繚繞。
寺廟香客絡繹不絕,手持香燭在寶相莊嚴的金殿中頂禮膜拜,裴玄忌卻兩手空空,穿過熙攘的人群,徑自來到修植在寺院中的祈願樹下。
枝頭無數紅色飄帶正隨風搖曳,一位年長的僧彌正在樹下整理祈願帶,見人走近便躬身行禮,裴玄忌微微頷首示意,接過僧彌遞來的紅綢帶。
狄子牧見裴玄忌不肯多語,只專心祈願,遂又奇道,“裴三,你不是向來不信神佛?今日怎有閑心來此祈願拜佛?”
“是不信。”
裴玄忌在一側的方臺上拿起備好的筆墨,寫好綢帶,又學著祈願眾人的模樣,將綢帶系成結扣的形狀,懸到枝頭。
“可我怕萬一真的有神佛。”
裴玄忌笑了笑,目光隨那些紅綢帶漸次飄遠,“若萬一真有神佛,我想尋個庇佑。”
昨夜,雲知年又發了身痛之症。
這次雲知年發作得格外厲害,不僅是兩隻手臂,就連腦袋和雙腿都痛到無法自控,他大概還怕被裴玄忌發現,一直咬住被褥強行忍耐,直到裴玄忌摸到他後背起了滿滿一層涼汗,扳過他的身子才發現,這人竟然已經痛暈了過去,嘴角還殘留有幾絲鮮血。
裴玄忌連夜將關著的姚越押來,怒聲問他,“你不是說換血有用嗎?啊?我已經放了小半月的血,他也喝了小半月用血熬成的藥,為何還是痛成了這般?”
姚越心虛辯駁,“時日還不夠!這可是蠱蟲啊,又不是尋常的什麼毒藥雜症。最起碼要三個月才能出效的。當務之急,是要先給他鎮痛,要是痛死了,一切可就不能挽回了!”
裴玄忌放過姚越。
“我會再尋名醫來替年兒看診,我警告你,若你膽敢誆我騙我,傷害年兒身體,我定不可能再留你性命!”
姚越唯唯諾諾地應著,替雲知年熬了鎮痛的藥湯,裴玄忌叫來府裡的其他大夫看過,確保沒有問題後,才親手喂雲知年喝下。
姚越用藥向來高明,一劑湯藥下去,雲知年的呼吸很快就平穩下來。
只是這人方才被疼痛折磨得狠了,鬢發濕透了般貼在額前,裡衣也是濕的,眼皮軟軟地緊閉在一處,兩片柔軟的唇瓣也被他自己咬至鮮血淋漓。
裴玄忌被姚越哄著又放了一碗血拿去熬藥,饒是強悍若斯,此時也感覺失血無力,但還是強撐住一口氣,替雲知年擦身換了衣服,方才脫力地同雲知年倒在了一處。
他輕輕摟住雲知年,一點點吻去這人眼角的淚痕。
紅色的綢帶在風聲中舒展飄搖。
裴玄忌回過神,對上狄子牧仍有不解的眼,只好解釋道,“也是常聽京中同僚說起華嚴寺的這棵百年老樹最是靈驗,所以才過來試試,好了,走了!至於要不要回隴西…我打算先行處理好京中這邊的事務,安置好之前跟隨我來京的家僕侍衛,之後”
裴玄忌思及雲知年此前相勸,“之後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