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知年深吸一口氣,將滿腔心緒藏起,手卻用力地推開了裴玄忌,他眼睜睜地看到對方失魂落魄地向後踉蹌著倒退幾步,才倏而轉身,頭也不回地走向歡和殿。
殿前的那塊金匾在日光的照射下,投出濃黑的陰影,徹底截斷了他身上原本披掛著的稀薄光亮,直至重新融入黑暗。
殿宇深重。
每一間殿房外都守著一批宮娥太監,只越往裡走,守著的人便就依次減少,直至最後一間,君主平常就寢,豎了高大銅鏡的寢殿。
領路的太監便是將他引至於此。
雲知年的小腿不自然地抖了一下。
“雲公公,陛下他…”
那太監正欲張口說話。
忽聽到裡間殿房傳來巨大的碎裂聲,刺耳發震,太監頓時噤聲,看了雲知年一眼,躬身告退。
“在裡頭呢,你自己個兒進去罷。”
“陛下…”
雲知年站在門邊輕喚一聲,未有得到回應,遲疑片刻後,方才推門而入。
是他擅自違背皇命,阻攔楚橫,放過裴玄忌的,他已經做好江寒祁會暴怒淩虐他的準備,但出乎意料地,殿中除了方才的那聲暴響後,已然恢複平靜。
他進去後,看到江寒祁正面目無虞地披了件中衣,倚坐在床榻上,手執一把羽箭,正往榻外放著的一隻雙耳黃銅壺中有一搭沒一搭地投。
而陪侍在君主左右的,居然是…姚越。
姚越瞧見雲知年似很是激動,張著目便不停地沖他使著眼色。
“陛下。”
“姚太醫。”
雲知年一一行禮。
姚越近來很得聖心,連升了兩階品級,已經是名副其實的太醫了。
“替朕把羽箭撿過來。”
江寒祁聲音亦然如常。
“是。”
雲知年恭順撿箭,眼睛瞥過時才發現,那面半人高的銅鏡鏡面上竟然皸裂出無數道細細密密的縫隙,而一支斷了簇的箭頭落在一邊,方才殿中傳來的,竟是銅鏡被生生射穿的巨響。
雲知年的心沉了一沉。
他捧箭遞到江寒祁手邊時,才看見男人的手背虯筋暴起,應是用了極大的力氣,才能將銅鏡射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