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公主淚
直到宮門落鎖時間已過,苗新才匆匆回到王府。許箐將他攔在寢間外,低聲道:“你家主子高燒未退,你且先去命人取了藥和酒精來,萬事都先推後再說。”
苗新聽言立刻召人前來,他已是王府都監,不用事事親為,不過片刻就已安排妥當。
“今日險些沒趕上出宮的時間,倒是讓郎君為難了。”苗新道,“方才那內侍叫段守恩,是貼身伺候我家主子起居的,郎君日後使喚他也是一樣的。”
許箐:“我也不常來,談不上使喚。”
又過了兩刻,待服侍著夏景宣用了藥擦過身後,苗新屏退了眾人,走到衣櫃旁按開機關,將許箐讓了進去。許箐沒想到這機關竟然是雙控的,不過既然是按照“祖訓”設計的,那也就並不稀奇了。
進入暗室之後,苗新才終於露出了慌張的表情,低聲道:“宮中出了事,言郎君所料非虛,只是我趕到時已然晚了。”
“什麼?!”
苗新:“端淑公主先於我進入東宮,我到時她正在與太子殿下說話。我正同陳福說起主子和郎君囑託時,松翠閣便著人急忙尋來,稱寧妃突然昏厥,已人事不知,出氣大入氣小,恐怕不行了。”
“難不成……”
“是。太子殿下命人打聽了,前兩日寧妃娘子的貼身女使曾應召入福寧殿回話。怕是那時便已經……”苗新停頓片刻,又道,“沈太傅的孫女日前身體欠安,今兒公主出宮,是接了天家旨意去探病的。”
“那公主去韓家?”
苗新回答:“聽公主身邊的女使說,天家是讓公主先往沈太傅家中去,再往王府來。中途是公主臨時起意,往韓家去了。”
“陰差陽錯!終究是陰差陽錯!”許箐不由得捶了下牆,“若無中間去韓家,恐怕尚有轉機,可現在……當真毫無機會了。”
天家的器重和忌憚,轉變往往只在一瞬之間,寧妃的一句話若放在平日裡或許並不會引起注意,但偏偏是在覃家式微,董家獲罪,邊境不穩之時。寧妃與溫氏、蔔氏交好,而太子、夏景宣和端淑公主自幼一起長大,情分深厚。因此在蔔氏與溫氏接連故去之後,寧妃和她身後的韓家以及覃家,即便持身中正,也無法避免會被看作是太子的助力。
許箐不由得感嘆,楊度此人當真有些手腕。他根本不是真心實意替自己重孫求娶韓惟吉的女兒,他只是藉著此事提醒天家,韓家與覃家是一體,寧妃韓氏又已是太子一黨,那覃家在軍中的勢力究竟是效忠天家,還是效忠太子?再加上之前董敏因董育之事被罰,在軍中勢力驟減,這一系列事情的主導者都是東宮。董育和董敏確實有錯,楊度也沒想著替他們翻案說情,他只是用這樣一種方式,使原本師出有名之事摻雜了一些黨爭的意味。
一旦天家認為太子參與黨爭,那麼日後太子無論提出什麼惠及民生的建議,天家都要掂量一番,此舉是否還有別的目的。天長日久,天家對太子的信任和器重自然會受影響,若再有人適時從中挑撥,讓天家與太子生了嫌隙,那便徹底著了他們的道。
苗新見許箐沉默不語,又道:“言郎君,太子著我詢問,此事要如何瞞住公主。”
“瞞?”許箐氣極反笑,“如何能瞞?若是旁人也便罷了。端淑公主文武俱佳,又自小在宮中長大,那般玲瓏心竅,連朝堂之事都能條理清晰地分析透徹,這等手段她能不知曉?她即便當下慌神,也總有冷靜清醒的時候,此事瞞不住的。”
“可是……”
許箐搖頭:“絕無可能瞞住公主。此時更重要的事情是保全韓家和覃家,別忘了,覃五將軍和覃六將軍在西南兩處,覃永和還在北疆,此事最終還是落在兵權上。此時宮門已經落鎖,無法傳信進宮,希望太子能想到這一層吧。”
苗新略躬了躬身:“郎君也莫太過煩憂了,太子殿下在得知此事之後召了沈相公和路相公議事,他們定能想到此處。若不能——”
許箐看了看苗新,打斷道:“你想說什麼?”
“小人僭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