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淡淡地笑了一下,說:“真與假並無意義。我是天家陛下,她是聖人殿下,我們都不能有情,也都是孤家寡人。宣兒,這就是你與祌兒最大的區別。前幾日祌兒來與我詳說此事時,絲毫沒有提及‘情分’二字。他已是足夠優秀的太子,未來也會是足夠優秀的帝王。”
沉默半晌,夏景宣道:“爹爹,兒身體不適,想先回去了。”
天家卻道:“宣兒,那日霽王府一幹人等中的是西域特有的迷藥眠龍散。”
“是。”夏景宣承認道。
天家:“自我昏迷那日起你就未曾離宮,這眠龍散你從何而來?又為何隨身攜帶?”
夏景宣苦笑一聲,回答道:“霽王府府兵與家丁林林總總近五千人,我隨身攜帶的眠龍散若分到五千人身上,根本起不了作用。讓霽王府一幹人等昏睡至次日午後那樣大的手筆,是赤霄院所為。”
“回答我的問題。”天家注視著夏景宣。
夏景宣抬起頭,直視天家的眼睛,說:“爹爹放心,我無意做下一個霽王,這眠龍散是我阿姨遺物,我一直貼身攜帶作為紀念,僅此而已。”
“蔔氏……”天家輕聲嘆息,“已經十年了。你也快滿二十,該成婚了。”
夏景宣坦然說道:“爹爹不必為兒的婚事煩憂。兒自懂事起便不曾讓宮女近身伺候,日後也不會染指女子。”
“我已替你相看了魏家的女郎。宣兒,你不必為了避嫌而委屈自己。”
夏景宣道:“兒不為避嫌,只是不願蹉跎自己與旁人。爹爹方才說了,兒與太子最大的區別便是在這‘情’字上,既如此,還請爹爹讓兒在此事上能快活自在。”
天家盯著夏景宣看了片刻,最終還是鬆了口,道:“這些年我與皇後虧欠你太多,在婚事上便隨你罷。你既身體不適,便回府去好好將養著。”
“兒告退。”夏景宣規矩地起身行禮後,安靜退出福寧殿。
待夏景宣離開後,天家吩咐孫振道:“你去趟將作監,讓他們將西郊半山腰上的那處湯池院修繕一番,再選些宣兒喜歡的裝飾陳設,所用花費自大內私庫出。待修葺好後你親自去看過,再讓翰林學士院擬幾個有意境的名字來,讓宣兒自己選定。”
“臣這就去辦。”
永業三十四年十月,長羽軍與西域聯軍已對峙了近半年,長羽軍未能收複剩餘諸城,但西域聯軍也不曾佔到好處。西域聯軍原本計算著過了七月戰爭就能結束,卻未承想這以前從未聽說過的許統領竟能帶領長羽軍扛到十月。
長羽軍有邊境諸城供給,又加上此番京中送來的輜重充足,士氣正高漲著,可西域聯軍卻有些吃不消了。西域大部分兵械的製作方法是從仲淵學來的,而他們引以為傲的對氣候的適應能力,在失去了邊境貿易之後也顯得大不如前——這些年來他們保暖禦寒的皮草氅衣等物都需要仲淵境內手藝人以高超的紡織編織技藝來製成。
這一日午後,許箬親率三軍,奇襲了聯軍營地。待到聯軍反應過來匆忙迎戰時,方才奇襲的部隊已撤回到自己營地,而留給聯軍的是四散飄落的紙片,那上面將聯軍各國國王與仲淵已故霽王的書信掐頭去尾,只留下了國王們對霽王的各種奉承和討好。原本是謀反罪證的書信被拓寫下來,成為了陣前離間的工具。各國國王曖昧不明的態度和營地四周仲淵將士們火上澆油的挑撥聲音砸在了聯軍將領心頭。信與不信,只一念之間。
終於,有不堪攻心計的小國撤了兵。這一行動更是將聯軍原本就脆弱不堪的聯盟徹底撕破,有氣急敗壞賭咒發誓的,有收拾家底四散奔逃的。外敵當前,內亂橫生,西域聯軍已現頹勢,只幾個大國仍負隅頑抗。長羽軍積攢了近半年計程車氣,在戰鼓擂響的那一刻噴薄而出,鐵騎橫掃聯軍營地。許箬與三千輕騎一馬當先,生擒了聯軍首領谷若勒國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