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秀家還是看到了他泛著血絲的眼中閃爍著的怒火。
當翻譯介紹了秀家的身份後,尚寧愣了一下,隨後情緒激動地嘶吼了起來,他大聲說著夾雜著琉球語和漢文的話,似乎生怕秀家聽不見,直到島津家計程車兵將他強行拉住,聲嘶力竭的琉球國主才消停了一些。
“他說了什麼?”
翻譯看了一眼忠恆,似乎話的內容太過冒犯。忠恆則讓他但說無妨。
他深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說道:
“尚寧王說……豐臣家多行不義,以鄰為壑,所犯下的罪行就是千刀萬剮也不足為過……”
秀家皺著眉頭,但並沒有動怒,只是平靜地說道:“把他說的話記下來。一會我說什麼,也一併記錄。”
幾個做筆錄的人有些害怕地和忠恆交換了一個眼色,要是尚寧再罵豐臣家祖宗十八代是不是也記?忠恆強忍著幸災樂禍的笑意點了點頭,這種好事怎能不記?
“告訴尚寧王,我並沒有敵意,只希望化解誤會,希望他能告訴我,他看到的那封國書寫了什麼。”
尚寧見他開口,又看著翻譯,開始以一種質問的語氣說了些什麼,翻譯以琉球語回複了他,尚寧聽後似乎更加憤怒了,他瞪著眼睛,抬著顫抖的手指向了秀家,然後一邊咳嗽一邊用嘶啞的嗓音斷斷續續地說了些話……翻譯聽後臉色蒼白,又一次望向了忠恆。
“但說無妨。”
秀家在忠恆開口前直接對翻譯和做筆錄的人厲聲說道:“不管他說了什麼,都把他的話如實告訴我,然後全都記下來。”
“他……他說……那國書就是一紙狗屁。豐臣家不就是想像徵朝一樣吞併琉球嗎?死老猴子窮兵黷武……禍亂完了朝鮮他的猴子猴孫又來禍亂琉球,活該不得好死……這都是他說的!”
翻譯說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島津忠恆饒有趣味地打量著秀家的神情,卻琢磨不透他此時的喜怒。秀家徑直走向了筆錄者的案前,用壓抑著怒火的聲音低聲問道:
“記下了嗎?”
“記……記下了。”
筆錄者的話音剛落,秀家就從他手中拿走了那些辱罵豐臣家的文字。就在所有人都以為秀家要大發雷霆,將那些記錄撕掉的時候,他竟抽走了案上的筆墨紙硯,直接攤開擺到了尚寧王面前。
尚寧皺著眉頭,全然不明白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直到秀家提筆在紙上寫下了幾個漢字。
‘所言者何?所聞者何?’
尚寧露出了震驚的神情,隨即便意識到了事情的蹊蹺。秀家將手中的毛筆交給了尚寧,尚寧顫抖地提起筆,也開始在案上用漢文寫字。雖然秀家並不能認全所有的漢字,但也能多少明白尚寧的意思。他和尚寧交換了一個眼色,隨後各自寫下了自己說出口的和聽到的話。
大廳內忽然變得極其安靜,只剩下二人奮筆疾書用漢文書寫的聲音……這意想不到的一幕讓島津忠恆臉色鐵青。他沒想到……聽不懂漢語的秀家竟會選擇用漢字和琉球國王交流,更沒想到原本要求使用翻譯的秀家從一開始想的竟是筆談!
更糟糕的是,現在輪到他看不懂這兩人在談些什麼了!
是自己失算了……
自己居然輸給父親口中那個心思單純的傻兒子?
他的心眼分明比家裡的貓還多!
當秀家拿著筆談記錄和剛剛的筆錄走向忠恆的時候,忠恆的衣衫已經被冷汗浸透。他舉著兩封文書,冷冷地說道:
“薩摩守麾下……有看得懂漢文的人嗎?”
事到如今,只要將兩份檔案稍做對比,答案就已經顯而易見了。
“這……這都是我的主意!要治罪就治我一人之罪吧!”
望著兩份檔案,那位精通琉球語的家臣已經顫抖地跪倒在地。他拿出腰間的脅差,正要當場切腹,卻被秀家一個箭步沖上前,奪過他手裡的脅差丟了出去。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那把脅差正好飛到了忠恆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