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正用迷濛的眼睛望著他。良久後,他嘆了一口氣,既不願說話,也沒有將酒壺奪回來。
“要是不想說也可以,等我熬醒酒湯的時候在這躺一會吧。”
“別走。”
他拉扯住九郎的衣袖,喑啞的聲音彷彿是受了傷。
“好,我不走。”
九郎無法離開房間去熬藥,只得將自己剛剛沏好的熱茶先倒給他。清正也不管茶水燙不燙,像喝酒一樣一口就往喉嚨裡灌了下去。
“你這幾天怎麼了?熊之助也好久沒來了……”
提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清正的神情更加黯淡,他愣了許久都說不出一句話。九郎意識到情況不太對,愈發迫切地追問道:
“熊之助……他怎麼樣?!”
“他……”
清正的聲音有些哽咽,酒這種玩意如果沒喝夠,會讓負面情緒變得更糟……他用了很久才勉強壓住那些情緒。
“他得了一種怪病……本來醫生給他吃了藥,眼看已經沒有大礙,結果沒多久又病倒了。每次醫生來的時候都能好些,但病情一直在反複,每次發作都比上次更糟,邪門得很……”
九郎聽聞後沉默了半晌,
“能帶我去看看嗎?”
“熊之助身邊人多眼雜,萬一有人認出你……”
“我知道,但現在管不了這些。”
九郎的聲音十分溫柔,但態度卻很堅決,“讓我看看他怎麼樣了。”
清正失魂落魄地搖了搖頭,“你別去了……這不是病。僧侶說,熊之助是被鬼魂報複……病情才會一直反複。”
他頓了頓,隨後低聲補充道:“和我的第一個兒子虎熊一樣。”
九郎不知是否該繼續追問下去,但他相信,說出來總歸會好受一些。他注視著清正的雙眼,試探般輕聲問道:“令郎的事……是否能告訴我?”
清正審視著那張臉,九郎看向自己的眼神與往日任何時候都截然不同。他深吸了一口氣。換做過去,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對這個家夥講述那段時間的往事……
“我的第一個兒子虎熊也是得了怪病早夭的……家臣說,他就像是被什麼東西突然帶走了一樣,走的時候臉上充滿了恐懼。直到現在……我還忘不了我在他死前做的那個夢。”
“什麼夢?”
“在與敵國交戰的時候……為了跟自己的對手爭搶軍功,我殺了很多人。士兵和百姓都有……”
清正的話讓九郎陷入了沉默,但他並未看見九郎的神情,只是瞪著血紅的眼睛,自顧自地說道:“從那以後,那些槍下的亡魂總是來找我,可是我沒有理會他們。武士的功業本就是靠首級換來的……我敢殺就不怕他們來找我。可我沒想到的是……他們居然會報複到我家人身上。”
說到這裡,清正攥緊了拳頭,一肚子的氣卻又無處發洩,只能粗重地呼著氣。
“冤有頭債有主……既然是來找我算賬的,就沖著我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