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賴眉頭輕輕皺起,他將茶碗放下,心中的不悅已經寫在臉上。然而,比起他那位喜怒無常的父親,他看上去就像一個得不到玩具而發脾氣的小孩。
“茶聖配金屋,美人配宮殿,這些是天經地義的事。”
秀賴話鋒一轉,目光也隨之變得陰沉。
“你這樣的茶道大師……放在狹小逼仄的陋室裡,這就像把絕世美人置於骯髒低賤的市井,如此暴殄天物,著實可惜。“
話說到這個份上,曹丕已然明瞭,秀賴針對的不僅僅是不願成為禦用茶人的自己,還有自己那位暗中迎娶茱莉亞的養子……
面對這幼稚的譏諷,曹丕臉上並沒有任何波動,他平靜地回道:“昔日,利休先生曾告訴我,真正的美,不該被困在物質的表象中。身居陋室卻能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陋室亦能生輝。由內而外的美無需金屋相襯。”
“你倒是能言善辯。”秀賴淡淡說道,語氣雖不算冷漠,但其中的不悅已經愈發明顯。
“你若是真的這麼清高,淡泊名利,又為何會致力於結交文人雅士,朝中重臣?無非是因為石田右府這個靠山已經下臺,需要另尋高就吧?既然如此,直接成為我的茶頭,在這黃金茶室裡沏茶不是更風光?“
秀賴將空茶碗遞回給曹太郎,自以為已經揭開曹太郎真面目的秀賴露出了勝利的表情。曹太郎不慌不忙地接過茶器,一邊擦拭,一邊若有所思地說道:
“這件瓷器曾經破碎不堪,毫無價值,然而被金繕重新拼合後,它煥發了新的生命,成為了獨一無二的絕品。昔日太閣殿下欣賞這件滿是金紋的茶碗時,曾說當今天下亦是四分五裂,他畢生的心願便是將天下像這個茶碗一樣重新拼湊補完。黃金於他而言……就像金繕的材料一樣,不過是用來達成這個偉業的工具。”
秀賴臉色一沉——他明白曹太郎話中的暗示,這話看似是在談論茶器,卻影射著自己。曹太郎無形中將他與父親豐臣秀吉相提並論,暗諷他心中只看到金子象徵的財富與權力,卻未能理解父親的胸襟,著實膚淺之極。
一生都活在父親陰影下的曹丕很清楚這番話對於秀賴而言意味著什麼。果然,這番話徹底擊中了秀賴內心的痛處,讓他氣得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殿下心中也許會想,若在下真的淡泊名利,又為何去結交文人雅士,結交重臣?實際上,在下結交的人很多,不管是權貴還是布衣,哪怕是想要進來討口水喝的乞丐,但凡是進了這座茶室,都是客人。”
曹太郎的語氣溫和,卻暗含鋒芒。憤怒與挫敗感湧上心頭,令秀賴無比惱火。
“你想說……你寧可給乞丐點茶,也不願做我的茶頭?!”
曹太郎抬起頭,望著那位近乎暴跳如雷的小猴子,他一臉平靜地答道:“利休先生的茶室裡,向來只有茶人與客人。”
秀賴的眼神變得愈加陰沉,華麗的衣飾之下,握緊的拳頭隱隱顫抖,扭曲的神情讓他已經難以維持儀態上的體面。
“既然如此,便回到你的陋室中去吧!”
那場不歡而散的茶會過後,曹太郎若無其事地回到了家中。屋內的燭光還亮著,他開啟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焦急的面龐。
“聽說今日秀賴公召你去黃金茶室……”
三成快步上前,眼睛裡充滿了擔憂。曹丕並沒有急著回答,只是將那件滿是金紋的茶器取下,輕放在桌上。見他什麼也不說,三成更急了,催促著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那小猴子大概把我當成了第二個千利休吧。”
三成聞言,神情愈發嚴肅,“你對他說了些什麼?”
“他想讓我當他的禦用茶人,我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