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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頭蛇 (3 / 4)

秀家陷入了震驚之中……在他的印象裡,第一次上月城之戰時,就連父親宇喜多直家也被織田家強大的武威所懾。宇喜多家岌岌可危之際,是小西行長透過圓滑的外交手段力挽狂瀾,既避免了信長與宇喜多家交惡,同時又避免毛利家察覺宇喜多家的反意。那場大戰後,宇喜多家還能保全所有領地,若沒有太傅的幫助是斷然做不到的。

“你救過父親的性命……難道那也只是為了博取父親的信任?”

行長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那張總是對他格外溫柔的面孔又一次變得陰沉而冰冷,如此陌生……

”直家公為何會恰好在那時遇刺?你不覺得很巧嗎?你真的以為直家公是因為感念那次救命之恩才賜我武士頭銜的嗎?“

秀家忽然感覺眼前的太傅就像是取下了能面的仕手……但能面背後的直面,卻依舊是在演著另一個人。

就算行長一開始就是個雙面間諜,但他為了宇喜多家所作的一切……難道真的都是逢場作戲嗎?他從小到大依戀的那個太傅……難道也是演出來的嗎?

像是察覺到了秀家的疑慮,行長走上前,再一次喊出了秀家兒時的名字……

那個他用世上最溫柔的聲音呼喚過的名字,此刻卻變得無比疏遠,無比諷刺。

”八郎少爺,我是個商人……只要價格合適,任何東西都可以賣出去,包括我自己。所以……直家公於我而言並沒有什麼恩義,一切不過是一筆明碼標價的交易。要怪就怪我那過剩的野心。我不甘於一輩子做個豪商……所以交換了一些可以拿出去交換的東西。“

那些嬉笑怒罵,刻薄之辭……像極了能舞臺上的狂言師……只不過……那些誅心之言卻句句針對的是他自己。

”這場交易早已隨著我成為一方獨立大名而兩清。你無需……再為這場交易支付任何東西。“

行長極力讓自己聽起來像一個精打細算的商人,卻還是難以掩飾眼底那股強烈的自我厭惡的情緒。他迴避了少主的目光,彷彿害怕從那雙清澈的眼睛裡看到某些東西。當秀家試圖走向他的時候,他下意識後退了一步。但秀家竟抬手扣住了他的肩膀,又趁他繼續後退前趕忙上前一步將他環住,

”別再說這種話了,九郎。”

彷彿是為了確保他不會逃跑,秀家抱的很緊,像極了那個抱著他的大腿嚷著要和彌九郎摔跤的小男孩……但又和那時有些本質的不同。

“別再說這種……會讓你說完後回去獨自流淚的話。”

“……!“

“我遇刺那天……你從天守閣出來的時候,眼睛還有點紅。我已經全都知道了。”

自從離開宇喜多家成為獨立的大名以後,行長一直在明面上小心翼翼地維持著某些界限……在外人看來,他們的交情僅僅止步於對於故主應有的尊敬和對於先主知遇之恩應有的感激。

盡管他早就察覺到,秀家對他這個監護人的依戀不知在何時早已變成另一種東西,但他還是從未逾越過君臣和朋友之間應有的界限。

這個無形的界限並不僅僅是出於他作為切支丹的信仰……

更因為……他知道,自己是一個連自己的信仰都可以賣出去的……卑鄙的商人。

現在,這層窗戶紙被粗暴地捅破了。

“你以為自己已經什麼都知道了嗎,八郎少爺?”

行長的聲音依舊冰冷,卻不再有方才的決絕,就像一個掉進冰窟後,連呼吸也滿是寒氣的人……

“你知道……那天你為何會遇刺嗎?是我這個通敵叛國的家夥,在和大明國的人互通有無,將清正的底細透露給明軍的時候洩露了不該洩露的東西。這所有的算計,最後都變成了一個作繭自縛的笑話。我機關算盡,到頭來什麼也沒做成……我自以為可以瞞天過海,結果用盡用假國書,假國使,還有各種欺上瞞下的手段也沒能阻止這場戰爭;我自以為比清正先捉到朝鮮國王就能盡快促成停戰,結果從宇土跟隨我的弟兄和家人葬在了平壤;我自以為能借刀殺人,除掉清正那個禍害……卻險些連累你。說到底,我小西行長不過是一介貪生怕死的藥商,既沒有為將者應有的血性,也沒有那些慷慨悲歌之士以身殉義的勇氣。”

秀家輕輕搖了搖頭,“九郎……是我讓你背負了太多一個人承擔不起的重責。如果我早些想明白……應該早日結束這無謂的戰爭……你也無需把自己逼到這樣一步吧。現在,你無需再獨自一人阻止這場戰事了。”

正是因為這句話,隱藏在暗處的刺客收起了蓄勢待發的弩箭。然而也是因為收箭這一動作,讓已經遇刺過一次的秀家察覺到了天守閣內還有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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