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明知道那家夥想趁你病要你命,還和那個莽夫決鬥!”
他包紮時的力度讓秀家疼得抽了口氣,卻還是笑了:“……總不能讓他覺得我怕了他吧?”
“多大了還這麼胡鬧!”
被九郎痛罵的秀家微笑著,抬手拭去了他眼角的淚痕,輕聲道:“如果再一次失去你……我承受不了。”
九郎頓住了動作,指尖微顫。他低下頭,緊緊握住秀家的手,如同誓言般鄭重地說道:“不會了。我只會和你同生,或同死。”
秀家不顧肩上的傷口,將九郎一把拉進懷裡。脖頸上的線香味和溫暖的觸感令他格外安心,彷彿能治癒所有的傷痛。
“那陪我去個清靜的海島?”他低笑,“最好找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
九郎明白這話意味著什麼,但依舊輕輕環住了八郎的背脊。
“好……”
晨霧彌漫的碼頭,海風裹挾著鹹濕的氣息撲面而來。得知秀家即將被流放至八丈島,許多人前來送行,明知他是“罪臣”,卻不曾迴避、不曾遠離。
明石全登、小西兵庫頭、大谷吉繼、藤堂高虎……甚至連在兵變中與他為敵的石田三成也來到了碼頭。前田利政和豐臣高吉站在遠處,默許了這場送別,並未阻攔,只是遠遠地朝昔日那位備前宰相行了個禮。
誰又能想到,碼頭上那位一襲素衣,端莊典雅的男子正是發動兵變,把大阪攪動得天翻地覆的罪臣。
“我永遠無法原諒你……但是……也永遠不會忘記你為父親所做的一切。”
兵庫頭說罷,意味深長地望了一眼秀家身後的船隻,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海港。盡管他已經十分克制,三成和吉繼還是看見了他隱忍的淚光。
“八郎。”
兵庫頭離去後,一個柔中帶剛的女聲蓋過了嘈雜的人聲。所有人都沒想到,早已和備前宰相決裂的豪姬夫人竟也會出現在此處。人群緩緩散開,在眾人的注目中,太閣最為寵愛公主再次走向了他……盡管不再是以妻子的身份。
“我以為你已經變了,沒想到你還是那個徹頭徹尾的傻瓜。”
“阿豪……我是一個糟糕的丈夫,也虧欠了你太多,恐怕只有下輩子才能還了。今後要好好為自己而活。”
“下輩子我才不要再嫁給你這樣的傻瓜。”
豪姬瞪了他一眼,嘴上依舊不饒人地說道:”我好得很,倒是你啊……嬌生慣養的貴公子,如今卻要到荒島上去……連自己做飯都不會,在那種地方怎麼活……”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最終將一個包裹塞到了他懷裡,
“給我照顧好自己……”
大阪天守閣的高出,茱莉婭牽著國松丸的小手,帶著最美好的祝願目送著故人遠行。年幼的君主從未見過這麼熱鬧的送別場面,他仰起頭,疑惑地問道:”教母,那個人要去哪?為什麼這麼多大人來送他?”
茱莉亞望著海風中那個挺拔的身影,輕聲道:”那個人即將遠行。他是個從未被權力迷惑的人,一個面對天大的誘惑也不會屈服的人……在這樣的世道中保持本心,需要莫大的勇氣。所以啊,才會有這麼多人來此為他送別。”
國松丸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隨後又問道:“他還會回來嗎?”
茱莉亞猶豫了許久,最終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