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旭人低下頭,想想自己也挺可笑,不是說都看破生死了嗎?他慚愧道:“太後教訓得極是,晚輩受教了。”
鐵寧兒點點頭,“那就好。”
爾雅雖未過門,但在這日倒是有幸見識到她未來的婆家吃團圓飯的陣仗——女人小孩一桌,男人一桌,中間還得隔著寬敞的過道。吃過一回,她終於明白這實在是有必要性。
“砰”!有人飛了出去……
“沒事,我們吃我們的。”大嫂容兒安撫嚇了一跳的爾雅。
“匡當”!不知誰打碎了盤子。
“這藕粉桂花糕真好吃,怎麼和永記的味道這麼像啊?”三弟妹程紫荊完全無視她丈夫正被灌酒。
“就是永記的,娘說好吃,這次宮裡早早去和永記訂了。”
乒乒乓乓……還沒完啊?!老六和老七為何又打起來了?
“大嫂,二嫂,三嫂,娘說等會兒讓我們挑些宮錦宮紗,中秋以前好把王府打點好,我不知怎麼挑,你們可以幫我看看嗎?”老六的青梅竹馬小媳婦花雨桓苦著臉,低聲問道。
容兒知道她自小所學與一般人家的閨女全然不同,加上和男孩相處慣了,在衡堡裡幾乎沒同年紀的女伴,面對兩個新嫂子,難免有些緊張,卻也極想要和她們親近。容兒性格豪爽可親,她嫁進東方家最久,和花雨桓最是熟稔,當下義不容辭地當起三個弟妹的中間人。
“紫荊見多識廣,爾雅也熟於主持家族節慶祭典,小花若有不懂的,雖然我在宮裡難以援手,盡管向兩位嫂嫂請教就是。”容兒又對著程紫荊和爾雅解釋,“小花因自小研習機關兵器之術,和他們七兄弟一塊兒玩慣了,男子學習的她可能都略通一二,但要當家可有得學,兩位弟妹若有餘力,可要多幫她一把。”
“那些女人家的工作我也不熟,都是讓我三妹去辦的,不過挑東西倒還可以,等會兒幫你看看。”程紫荊說道。
“龍謎島和京城的習俗我也略知一二,如果有什麼不懂,可以來問我。”女人家之間的話題聊開來後,爾雅也漸漸能無視後頭那群吃飯都不肯好好吃的野蠻人了。
連飯也不好好吃,這群男人也太幼稚了吧?雖然爾雅也明白,管教一個野人容易,管教一群野人……啊,想到都可怕。
“太後真辛苦。”她忍不住咕噥,以為自己說得夠小聲了,坐她對面的花雨桓卻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對啊,娘要管教七隻野猴子,可辛苦了。”
鐵寧兒和容兒有些好笑地瞥了花雨桓一眼,想到爾雅今天第一次跟大夥吃飯,便道:“聽說爾氏重倫理,講禮節,你們也是大家族,這樣的荒唐想必沒見過,真是讓你見笑了。”
“倒也不是,我們家若節慶作醮,家族裡的孩子一起吃飯時也會嘻鬧,不過我阿太會拿柺杖打人,我阿太功夫很好,就是個虎背熊腰的大男人都會怕,再會跑的年輕小夥子,做錯事,絕對躲不過我阿太的柺杖。”
花雨桓不好意思說,鐵寧兒以前也拿棍子追著七兄弟打呢!但他們一個個不是輕功了得,就是貧嘴至極,再兇悍都沒轍啊!
“他們幾個自小習武,加上龍謎島的人,大節日吃飯一定要喝酒,不是一杯一杯的喝,是一甕一甕的喝!以前衡堡裡逢年過節吃飯,還要宴請部下的家眷,幾十個大男人一起喝酒,再加上他們七兄弟十五歲就有了自己的部隊,有時為了一件小事,也許老五的部隊就和老四的一言不合打起來了,你就可以想像娘以前有多辛苦,我新婚那夜,某人還喝得醉醺醺,快把我給氣死了。”最後這句,容兒壓低了聲量道。
爾雅和程紫荊聽得忍不住嚥了口唾沫,程紫荊心裡想,她以前應付姨娘和妹妹們就嫌煩,真是太嬌嫩;爾雅則想著,比起來,爾家本家和分家那些數不清的屁孩,說起來也沒那麼難管教。
“你們也別以為我有三頭六臂。”鐵寧兒好笑道,“女人家管教孩子固然辛苦,有時把問題丟給你們那口子,也不失一個方法。被氣極了,回房去抹抹淚,撒撒嬌,一家之主的威嚴比什麼都好用,他們的爹冷冷喊一聲跪下,可比我拿棍子追著打罵有用多了。”都不知該感慨真是一群不肖子,還是慶幸丈夫無論理是什麼,都是替她撐腰。
說的也是。不過當下幾個女人心裡都想,不知哪天她們這桌娘子軍陣容也能壯大起來,能讓她們合力教訓教訓老在幾杯黃湯下肚後,關起房門折騰她們的臭男人!
爾氏兄妹在京城的落腳處,自然是寰王府。只不過向來感情極好的兩兄妹歷劫重逢,有說不完的話,東方定寰只好安分點,要嘛別去打擾,要嘛摸摸鼻子一旁當花瓶了。
然而這夜,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輾轉難眠。在尚德那段日子,雖然每晚睡前都要躲起來解決勃發的慾望,實在辛苦,可心上人的軟玉溫香在側,抱著還是挺舒服的,現在只剩自個兒一個人,真是說不出的空虛寂寞冷啊。
於是二更一過,他便悄悄來到寰王府給爾雅安排的休憩處。與爾旭人正好是相鄰的院子。他還特地確認過大舅子熄燈睡了,才溜進爾雅住的院落。
他敲了兩下門,又想,若是爾雅睡了呢?萬一吵醒大舅子也不好,於是他索性小心翼翼地開啟門,溜了進去。
這行徑,還真是和採花賊沒什麼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