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已經有一個月沒去見顧阿姨了。”
發黑的青苔爬滿了大宅陰暗潮濕的角落,古典雍容的建築物被茂密陰沉的群樹環繞遮蓋,兩側泛黃的樓梯環繞著形成的下沉式庭院裡是張牙舞爪的灌木枯枝,自中央早已幹涸的噴泉延伸至雕花銅門的主幹道兩側是一片修剪得整齊的枯黃草坪,與殘枝相互映襯,顯得荒涼詭異,季方鳩的臉倒映在玻璃窗上,他揹著手站在走廊一側的窗戶前,轉向朝他走進的季言之。
同樣的清俊,同樣的儒雅,只有沉澱的歲月將他們分辨。
昏暗的走廊只有長窗切割的光影,季言之站在陰影裡對他頷首致意,“爸。”
落日餘暉下的燈海繾綣,廣場有臨時樂隊,聖誕爵士輕快活潑的節奏忽遠忽近,給這座被寒流席捲的濱海城市添了幾分應景的浪漫。
地上噴泉隨著變幻的流光有節奏地湧出,飛濺的水珠裡是金紅天幕和霓虹燈的縮影。他們穿行在被殘陽染紅的人海裡,橙紅的海浪把他們推到一起,肩膀相撞,手指相勾,像浪花在浮沉,洋流在流動,交彙後分離,反反複複,但終究會交融。
“你今天怎麼沒來上課?” 楚斐然低聲問他,今早季言之給他發訊息說今天有事但晚自習後會來接他,楚斐然上課本來就心不在焉,想了想,還是回複他說:“放學就可以來接我了”
結果是最後一節都還沒上就跑了出來。
“剛好有事。” 季言之抿著笑意,漫不經心地答,但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低垂的睫毛顫動著,在如火的餘暉下,像掙紮的飛蛾。
“言之,你真以為他知道你有遺傳性精神病史後還會喜歡你嗎?”
“不要害了別人。”
“不要把別人拖下水,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
季言之舔了舔唇,眼底的陰翳被睫毛覆蓋,看不出端倪。趁著人群的推搡,他順勢攬過楚斐然的肩膀和他咬耳朵,“然然想吃什麼?” 唇瓣擦著軟骨,很冷,他有一秒的走神,咬下去的話會不會就是玫瑰味的。
楚斐然被他濕熱的呼吸撓著,奔騰的血液淌過全身,面板都燙得紅了,只好低著頭掩飾自己的尷尬,曲起指節蹭了蹭鼻尖,“隨便。” 他的心跳得很快,明明做愛肌膚相蹭的時候都沒有。
他們沿著商業街走,順著洶湧的人潮,被攢動的人頭淹沒。巨大的廣告牌泛著無機質的冷光,隨著殘陽消逝,街上由暖調變成冷調,霓虹燈交錯著倒映在彼此的眼睛。
“雞蛋仔好吃嗎?” 季言之拎著杯果茶,也不喝,就看著楚斐然咬了大口的紅豆泥,像膩味的甜也化了他滿嘴。楚斐然兩頰鼓鼓的,抬眼瞥他,含糊地說道,“你吃看不就知道了?”
“等一下再吃。” 季言之把果茶往他跟前湊了湊,楚斐然也自然地咬著吸管吸了幾口,漫入口中的百香果茶溫熱,潤了喉嚨,暖了身體,雖然酸甜但仍然帶著微澀,是他心髒具體化的感受,“挺好喝的。”
季言之看著他的唇瓣,晃了晃果茶,笑笑道:“是嗎?” 說完也含住了吸管,舌尖在抿著的嘴巴裡把吸管上殘留的唾液都舔掉,讓自己的痕跡覆蓋住了吸管才開始吸。
“嗯。” 楚斐然的臉曝露在冷光下,蒼白、脆弱、哀豔,紅唇是清冷裡的欲。
想舔。
季言之喉結滾動,放開吸管,低下頭湊近他,藉著竊竊私語在人群裡光明正大和他耳鬢廝磨,飲鴆止渴。
夜色在他的眼裡是糜爛、瘋狂、慾望的代名詞,而月亮是窺探者,季言之抬眼看被黑雲繚繞著的新月,他想,或許她也是審判者,因為她在夢裡悄悄告訴他,“你離瘋掉不遠了。”
媽媽怎麼瘋的。
因為愛瘋掉的。
空靈稚嫩的童音回蕩在空中,季言之偏頭看楚斐然——少年比霜雪還冰,可眼底是璀璨的碎光,比聖誕樹頂端的那顆星還要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