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凝向嘉嘉草草講完自己數十年的經歷後,正在待自己母親與彬禮回來之際,指尖上一陣鑽心疼痛令她眸前天旋地轉。她眸中眩暈的看著眼前的一切,依舊是古『色』古香,卻不是建功齋。眼前一抹明黃掠過,嫣凝身側傳來一聲低沉的悲嘆,“嫣凝,朕又不會『逼』迫你,你何苦把自己弄成這樣?”
眸中一片水光凋零著夢中碎片令嫣凝看不清說話者是何人,卻知是何人。她繼而闔上雙眸,珠淚從眸中滑落到她右臉的傷口處,一陣火炙烤般的疼痛。她意識猛然清醒許多,眸中的人臉也逐漸清晰起來。身著龍袍的永琰坐在床榻上眸光帶著憐惜與心疼看著她,而立於永琰身側的皇后玥嫻則面帶惋惜、眸光如常的看著她。
永琰此刻正握著她被太醫用針扎過的手,指尖沁出的那滴圓潤血珠似凝固般貼於她玉滑的肌膚上不肯滑落。永琰眸中有些怪罪,“富察將軍去世一年之久,朕何曾對你有越禮之為,難不成在你眼中,朕是荒『淫』昏君麼!”
嫣凝把手從永琰手中抽回,別過臉去,她右臉頰上一根手指長的傷口刺痛他的眸子。他亦轉了眸光,看向別處。復爾對跪在地上的兩個太醫命令道:“嫣凝姑娘的容貌若是受損,朕就摘了你們的腦袋!”他語氣如常,並未著意加了威嚴,只因他的身份,這話便如千斤銅鼎一般壓在了兩個太醫脊背上。他們顫抖著脊背應道:“臣等自當傾盡渾身解數!”
傷口極深,縱使永琰把宮中上好的『藥』材全賜予了太醫院,一個月過去後,嫣凝面上仍是留了長長的疤痕。似一條蜈蚣,與左面上的玉滑肌膚相襯著。
起初永琰前來嫣凝所住的景陽宮,但每每見她面『色』冷淡,太醫們對她面上的傷疤亦是無計可施。漸漸的,永琰便是隔幾日才來此處。
這大抵就是帝王生就的情感罷,宮中想要迎合他的妃子佳人比比皆是。一日、兩日,永琰可存著昔日對嫣凝的念想來看她毀了容貌的冷淡臉『色』。可日子長久了,情感也被那些為他費盡心思修飾妝容的女子牽了去。
嫣凝心中苦澀笑著,若她有半分傾心永琰,此時也少不得要見那些新人掩面笑,暗自獨傷悲。
逢秋轉涼,葉子霎霎的落著。景陽宮外的杏樹早已只剩了枯枝,殘喘著與秋風抗爭。她昔日曾住在景陽宮與容妃相伴,其惺惺相惜的情意令宮中人羨煞。永琰讓她居在此處,也定是聽聞了昔日的事,故讓她住在熟悉的宮苑心裡可好受些。但旁人不知,她與容妃早已是情意止步,道不同便無法共謀。正如她與如今宮中的妃嬪一般,此生無相見、相爭的必要。
她臥在床榻上,心中亦是整日想著她昏厥時所做的夢境。夢中的她回到了現代,是和珅動了福字碑助她回去。從苗疆回來,福康安雖然在信中告知了她有關福字碑的事情,可她深陷在福康安離去的悲慟之中,從未去找過和珅。若是她去找他,和珅也定是會幫她。
她心中驚詫著,和珅被抄家,福長安奉命監刑,這一切都與歷史吻合。若是如此的話,那夢中嘉嘉所告知她的母親與彬禮一切都好,應當也是真的了。可和珅的家人被連罪發配寧古塔這一悲慘結局是和珅為她動了福字碑的緣故麼。
逝去的人終是逝去了,那份想念的悲慟只是牢牢的印在記憶中,如她只有想起福康安時心中才會窒息般疼痛。此生,她虧欠和珅的已經太多了,難道臨死還要他再為自己犧牲家人麼。她的手緊緊握住脖頸上的兩塊玉墜,福康安祈求她的那句相濡以沫勿相離、夢中和珅家人被連罪皆圍困著她。
忽而珠簾掀動,宮人們跪了一地,“皇后吉祥!”
嫣凝從夢境中還神,她住進宮中一月之久,因太上皇康健在圓明園,除了景陽宮中的宮人、太醫與皇后,無人知曉她住在此處。
玥嫻卻是一月來首次瞧她,嫣凝扶就著身側一個十四五歲的宮女從床榻上起身,卻不知別人名諱為何。正逢玥嫻已經進來,她緊走了幾步扶起嫣凝,“你身子弱,又在病中,快快起來!”
嫣凝起身看著眼前的玥嫻,已不是十幾年前那個心事外『露』的青澀少女,如今身著皇后鳳袍的她堪稱儀態萬千。她雙眸亦帶著惋惜看向嫣凝的右臉頰,“真是可惜了這副容貌,富察,”她意識到自己錯了稱呼,連忙改了口,“嫣凝姑娘好好的怎麼會從馬車上摔下來!皇上聽聞和大人帶回宮中的訊息,便親自接了你進宮。大怒之下已經滅了那車伕的九族,縱使如此,也是換不回嫣凝姑娘的容貌了!唉!”她嘆息著挽住嫣凝的手,坐回床榻上。
秋意正濃,窗欞又支著,涼風陣陣吹來。玥嫻的手溫熱細膩,熱熱的貼覆在嫣凝乾澀的手上。她笑容帶著嘆惋,屏退了一干宮人。
宮闈『婦』人的心思,嫣凝知曉,卻不想揭穿。玥嫻如今這樣溫『色』對她,不外乎是因她容貌受損,永琰亦不會再對她念念不忘。她別過臉去,著意用有傷疤的面容對著皇后。“皇后直說來意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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玥嫻倒是不在意嫣凝神『色』冷淡,傾城容貌成了如今這樣,任誰都會心灰意冷。她的手依舊覆在嫣凝手上,溫『色』道:“你在病中一直喊著和大人的名字,本宮早前也曾聽聞過你們的事。如今富察將軍不在了,肯捨命救你出宮的,怕是也只有他了!”
說完,容貌微顯老氣的玥嫻垂眸嘆道,“天下女子只當這紫禁城的富貴日子好過,可誰知宮牆下淒冷的日子難熬!”
嫣凝聽出來玥嫻這一語是說與自己聽的,她本無意宮中生活才毀了自己容貌,怕是永琰也未讓旁人得知她容貌受損的緣由。
因嫣凝心中知曉他覬覦她傾城容貌才自殘,這樣的醜聞永琰怎可外傳。嫣凝冷了面『色』,“嫣凝從不羨高聳宮牆中的富貴生活!”
玥嫻面容為之一震略顯尷尬,須臾後她立即莞笑道:“你是富察府出來的,自是旁的女子比不上得!”她袖口滑落一個精小的玉瓷瓶,落在蓮紅蜀錦被上,玉瓷面若雪映著上面的紅梅,清麗別緻。
她依舊莞笑著,“如今太上皇可是離不了和大人,眼下,又招了和大人去圓明園陪侍!景陽宮的一名老宮女翡雲如今病入膏肓,奴婢入葬這等小事本不該和大人『操』心,可他就是如此的通透太上皇的心思。他知曉太上皇是念著容妃娘娘的,愛屋及烏,連帶著翡雲也受了太上皇關懷。皇上如今,也愈發的器重和大人了!”
望著玥嫻遠去的明黃鳳袍,嫣凝細細品著她剛剛的話。和珅與翡雲之間又有何關聯,玥嫻又為何告知她這些宮中碎事。
待秋日垂暮,嫣凝終於想通,和珅這是要用翡雲之死,偷運她出宮。嫣凝放在錦被之下的手緊緊握著玉瓷瓶,她不知是何物,可與和珅相知到如此地步,她還能不信他麼。
玥嫻走後,她趁宮女端湯『藥』之際,把玉瓷瓶中僅有的一粒『藥』丸吃了下去。卻不等宮女端進湯『藥』,她便昏厥在床上。
起初她毫無知覺,不知過了多久她感到一陣陣的搖晃顛簸。她睜開雙眸,漆黑不見五指,空間狹隘似她睡在棺槨之中。她左右『摸』索了一下,觸及到一人冰涼的肌膚。驚恐卡在喉嚨處,她的心突突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