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宣王與在座的幾人同時望向朱辭秋,顧霜昶似乎想替她起身,卻被她一手按下。
她緩緩起身,先是朝北宣王舉起杯盞,纖纖玉手掀起帽紗一角,側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待酒飲盡,她重新直視北宣王,把原本明亮清脆的聲音壓低拖長,道:“陸公子此言不假。”
“可與虎謀皮無異於自尋死路。”朱辭秋隱在帷帽下的雙眼泛著寒光,掃過陸桓一幹人等。片刻後,她雙手交疊,朝北宣王躬身一禮,“我也願出萬兩黃金,助王爺擊退海寇,重開,海路。”
最後四字,朱辭秋說得鏗鏘有力。
那是一個極重的承諾。
為首的南夏人不等北宣王發話,陡然冷笑。他似乎不滿朱辭秋的突然截胡,語氣裡帶著極大的仇怨:“這位美人真是好大的口氣。萬兩黃金?也不知你現在身上拿得出二十兩嗎?”
朱辭秋連一個眼神都不願施捨給他,只對北宣王道:“顧家與南夏人,想必王爺心中很快便能做出抉擇。”
北宣王沉默須臾,居高臨下地審視著朱辭秋,聲音聽不出喜怒:“顧家人,倒是來得巧。”
若是再晚一日,再晚半日,遼東的局面便徹底定了。
朱辭秋可能再也沒有借兵迴旋的餘地。
她仰頭一笑,潔白微透的帽紗薄絹裡隱著一張蒼白又倔強的絕色。
她站在葳蕤燈火下,站在眾人打量審視或嘲諷不屑的目光下,一襲綠衫,玉身長立,如晴日松柏,泛著暖意與生機,好似無論多大的風雨都吹不倒,可以紮根在任何一處艱難的地方。
“王爺,陸某頃刻便能拿出一萬兩黃金。”陸桓自己推著輪椅到了大廳正中央,淩厲的眼神掃向朱辭秋,“不知這位娘子能否在頃刻間拿出你所承諾的數?”
北宣王同樣看向朱辭秋。
顧霜昶不等朱辭秋言語,便忍不住猛然起身走到陸桓身旁,以臣子之禮拜北宣王。
“常微見過王爺。雖然顧家此刻只能拿出三千兩,但常微以顧家昌榮起誓,三日之內定將餘下七千盡數奉上。”
“原來你就是顧老相爺的孫兒。”北宣王好似才發現他般恍然大悟,突然話鋒一轉,又故意問道,“聽聞常微不久前出使南夏被困,好容易回來了不回燕京交差,怎麼突然到遼東來助本王滅海寇?”
“啊,對了。本王還聽聞,懷寧公主死在了南夏,這究竟又是怎麼一回事?”
提及懷寧公主時,北宣王探究的視線落在朱辭秋身上,她對上那雙蒼老卻仍有神的雙眼,卻發現那雙眼裡似乎有著微弱的期望。
可她還未看清那到底是什麼期望,北宣王已經收回了視線,轉而看向對面的南夏人。
南夏人避而不談,也故作聽不懂。
顧霜昶語氣悲愴不似作偽:“公主為國捐軀,乃大義之舉!”
“常微來此,一為助王爺除海寇,二是為祖父生前所託之事。”
似乎說到了北宣王最想聽見的那句話,他連眉頭都舒展開,也不再問那些無關緊要的問題。他眼神示意一直站在身旁的北宣王世子,世子微微點頭,抬手拍了拍巴掌。
門口的帶刀侍衛恭敬入內,世子便道:“天色已晚,陸公子和幾位遠道而來的客人請在府內暫歇,明日再啟程歸家。”
陸桓極不情願地看向北宣王,還想再說些什麼時卻被為首的那位南夏人高聲打斷:“多謝王爺。”
言罷,便率先大步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