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宣王微微一愣,隨即重重地冷哼一聲,滿臉諷刺,語氣變得急促又冷然:“世人多是蠅營狗茍、如蟻附羶之人,行商地想要家纏萬貫、當官地想要封侯拜相、生在皇家地想要一步登天,而坐在皇位上的,想要一世英名萬世流芳,就連海寇倭賊也想要登上富饒之地,擴大疆土。而這些人,這些因為追逐著不屬於自己卻又強求之物的人,竹籃打水一場空的例子,古來有之。”
“更何況,世上不公的事情還少嗎?你們生來便是權貴公主,可世上尚有人生來便是乞丐窮戶,你們享受千金食祿時,又可曾覺得老天不公過?本王不爭不搶,安於現狀,只不為旁人所做之事多加勸阻制止,不敢為漏洞百出的事情尋求真相,便是膽小怕事,不敢對抗不公?”
顧霜昶亦冷聲道:“王爺不正是因為安於現狀,不敢對天子有半分怨恨,才導致如今遼東困境。倘若王爺從前敢向燕京亮兵權、爭海市,也不至於如今走投無路與南夏人做交易,將自己與整個遼東都陷入不義之地。”
北宣王猛然起身,站在顧霜昶面前,與其對峙:“本王從未想過要跟南夏做交易。”
堂內氣氛愈發劍拔弩張,朱辭秋將顧霜昶的衣袖一扯,後者低眉看向她,略微一頓後朝北宣王賠了個不是:“晚輩失言,王爺莫怪。”
北宣王側頭冷哼一聲,朱辭秋又朝北宣王笑了笑,緩緩開口:“皇叔不必動怒,如今黃金已到王府,事情尚有轉圜餘地。我與顧大人來此,並非對舊事興師問罪,只是想要弄清原委,求皇叔賜兵回京找到陳年罪人,還天下海晏河清。”
“借了兵便能還天下海晏河清,殿下實在狂妄!”北宣王瞥了一眼朱辭秋,語氣憤憤。
朱辭秋道:“不過是藏在陰溝裡的老鼠,有何之懼?”她忽然扭頭看向北宣王,笑說,“皇叔還不知道吧?穆伯鳴穆老將軍,沒死。甚至還好端端地在燕京呢。”
“?!什麼!”
北宣王瞪大雙眼,手指緊緊扣住桌沿,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摻雜著懷疑:“你說的可是真的?!”
“我在南夏,見到了穆照盈。那個穆伯鳴失蹤多年的女兒,被困南夏數十年。她告訴了我一切。”
北宣王又看向顧霜昶,後者頓了頓,也點了點頭:“親耳所聞,親眼所見。”
“……你們有何證據?”
朱辭秋料到北宣王會如此問,從懷中取出一張黃紙一封嶄新的信,紙上畫著穆伯鳴年輕時的私印,還有曾寫在他送往南夏穆照盈的那封信上的落款。嶄新的書信上,寫滿了朱辭秋在那間木屋所知曉的一切。
沒有任何隱瞞,連烏玉勝為何被迫來到大雍,為何又突然成為了背叛大雍的細作,都講述的一清二楚。
有錯的,從不是烏玉勝。
他不需要被隱瞞在任何真相下。
而嶄新的信封下,還有一封被她偷出來的穆照盈親手所書的信。
她一直隨著那些毒藥放在西琳包裡,直到前幾日,才將其拿了出來。
或許信可以偽造,穆伯鳴的私印她在邊塞偶然窺得,穆照盈失蹤多年之事她也能在邊關聽得一些風聲。
但她年紀尚輕,在烏玉勝所謂的叛逃之前,根本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性子。
京中之人如井底之蛙,北宣王更知道以朱煊安的性子,他絕不會在大雍大肆宣揚他曾做過的齷齪之事,自然是知情的人全都被盡數除之。而那些剩下的人,他們在邊關整日黃土風沙的吹,少的可憐的軍餉也讓那些人掀不起什麼風浪。
所以就算北宣王看見這些沒信十分,也應當信了七分。
信中一言一句鋪開在眼前,北宣王盡數閱與眼中,心中波濤洶湧,驚駭萬分,良久都未曾言語半句。
他緩緩抬頭,眼中審視輕蔑少了些許,語氣沉重又帶著對這信中從前種種的不可置信:“你……是如何知曉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