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躲在樹後,眼尖地發現有個人的箭匣空了,便急忙開口:“就是現在!”
然而此刻竟有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很快便落在朱辭秋身後一眼望不到頭的寂靜黑夜中。
朱辭秋的心突然不知所以然的怦怦作響,好似雨中被擊打無數次的鑼鼓,聲勢浩大到無法令人徹底忽略。
她猛然轉頭,只見一個人穿著一身黑色鬥篷,那鬥篷將他整個人都包裹住,好似融入黑夜中。
她甚至……似乎聞到了許久未曾聞到過的皂莢青草香氣。
朱辭秋僵在原地片刻,眼也不眨地盯住飛奔而來的身影。
沒有人比她更熟悉烏玉勝騎馬的姿勢,握住韁繩的手勢,哪怕是被包裹在密不透風看不見身影的鬥篷下,她都能認出來。
又見馬背上的男人伸出雙手架好弓箭,“咻”的一聲!
來自南夏的雲箭一箭射穿了朱辭秋身後妄圖再射她一箭的刺客,撲通一聲。賊人倒在血泊雜草中,乒乓作響的刀劍聲也很快止住,渾身是血的親衛還未有片刻喘息,便陡然看見突然到此的神秘人,疑惑警惕時,卻見朱辭秋主動往神秘人走近一步。
來人身披鬥篷,面容隱藏在黑暗下。什麼都看不清,但朱辭秋知道,這個人在死死地盯著她。
她高高仰頭,好似想要從鬥篷下看出一些什麼來。
一陣裹挾些泥土草味又帶著血腥的微風吹過,高大馬兒上的神秘人突然雙腿打馬,調轉馬頭轉了個彎兒,又以掩耳不及盜鈴之勢朝朱辭秋彎腰伸手,不管她願不願意,都迅速將她擄上馬,策馬朝黑暗而去。
走時留下一句話:“一群蠢貨,倒不如讓我帶她去燕京。”
話音隨著風飄向親衛,他們立馬反應過來,有幾人慌忙回大部隊稟報,又有幾人跟上早已瞧不見聽不清的馬蹄聲,妄圖追上他們。
不再是偽裝的聲音,也不再有難看到極致的假面。
風將鬥篷的帽子吹落,即便是在昏暗的夜裡,朱辭秋也能看清身後之人的那張臉。
她的背部緊緊貼著烏玉勝的胸膛,跳動的心髒如溫暖的篝火。
她看見他如刀削般鋒利的下顎,看見他削瘦的下巴上布滿胡茬,深棕色的雙眸裡滿是紅色的血絲,面目陰沉殺氣彌漫,就像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鬼魅。
只唯是鼻樑邊上的小痣一如往常,讓他增添了些活人氣息,也仍然讓朱辭秋非常喜歡。
“好看嗎?”
烏玉勝終於開口對她說了第一句話。
朱辭秋回過頭,望著看不到頭的黑夜:“比你那張假臉好看。”
“……”
“朱辭秋,你沒有其他話想對我說嗎?”
比如,為何要假死騙他,為何不願與他訴說一切,又為何對他毫無溫存憐憫。
明明深知自己不配得到一絲歉意溫存,卻一直又渴求得不到的東西。
他疑惑,為何朱辭秋對一個陌生女人都能有片刻溫柔,為何獨獨對他,就像是世代的仇人一般,從不肯交付真心,也不願施捨他半分真切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