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朱辭秋死在自己面前時,烏玉勝整個人發懵,他不願相信,也不會相信,一向視自己如草芥的殿下會願意替他擋下一刀一劍,甚至為此失了性命。
可是血淋淋的屍體、再也不會睜開眼、笑出聲的屍體就那樣擺在他面前。
他的身體也因為朱辭秋被撕成了兩半,一半在叫囂著,這是朱辭秋的陰謀,她要因此逃離他的魔爪,此生再也不複相見。
他開始恨她,恨她薄情寡義、冷心絕情。
而另一半,則每天都在痛苦哀傷悲愴的吶喊,在靜寂無人的黑暗深夜裡哭泣。落下的淚混著身上裂開的傷口處的鮮血,掉落在地上時,成了洗不幹淨的血淚,深深地浸入地板裡。
每天清醒時,他跪在朱辭秋了無生機的屍首旁,想的都是——想要將朱辭秋牢牢地鎖在身邊,就像是血淚浸入地板後再也分離不出來。
可是不管闔眼抬眼、醒時夢裡,都有笑顏如花的少女。少女有時是站在竹林裡,義正言辭的教育小偷;有時是坐在紅紅的宮牆上,眉眼如畫地望著桃花樹下的他;有時又是坐在酥餅攤上,一口一口吃著酥餅的快樂模樣。
“我想回大雍。”
“我的家,在大雍。”
“你想要將她一輩子都困在這個令她痛苦的地方嗎!”
顧霜昶的話,就像打在他身上的狼牙鞭,每一個字,都撕扯著他的皮肉和靈魂。
於是在深夜裡,他跪著,將頭深深地埋在地上,扭曲的臉龐上全是淚水。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人死如燈滅。
烏玉勝的心,也隨著朱辭秋死在了那個混亂的雨夜。而他之後所有的猜測、妄想、痛苦,都落入了那口親手打造的棺材裡。
他選擇相信朱辭秋真的死了。
即便知道朱辭秋很有可能在騙他,即便想要追上他們,等待朱辭秋再次睜開雙眼,想要再次看一看充滿生機的朱辭秋。
可他耳畔始終環繞著顧霜昶的那一句話,眼前總會想起自己一意孤行的時候,想起南夏給朱辭秋造成的傷害。
烏玉勝深知,他已經不配再和殿下站在一起,也不配再見到她。
可是忍不住。
忍不住去想,朱辭秋回到了大雍會去哪裡,是要先去遼東嗎?
於是,他想:我就偷偷看一眼,只要看見她安然無恙,我就回南夏。
陸家的人接應他時,告訴他顧霜昶一直陪在朱辭秋身邊,白家的小兒子也在其中,幾人其樂融融,好不快活。
他不知道是怒火還是嫉妒,又或者兩者都有。那些可憎的情緒在他心中蔓延生根,看見朱辭秋與顧霜昶坐在一起親密無間地說著話,你護著我我護著你的情形時,他徹底打碎了來大雍前的一切想法。
他嘲諷朱辭秋,可朱辭秋連眼神都未曾施捨給他一個。她根本沒有認出來,醜陋的皮囊下,是闊別已久的老朋友。
所以想在人聲鼎沸中,見一見朱辭秋。
想知道她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