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回床邊,當著他的面兒開啟了詔書。
鋪開的一瞬間,她已看清了裡頭的內容。
那是一張空白的、卻蓋著國璽印的詔書。
她可以寫上任何旨意,甚至可以,讓朱煊安禪位,讓她坐上皇位,成為大雍第一位女帝。
沉默片刻後,朱辭秋緊緊攥著這張空白的詔書,慢慢俯下身,將朱煊安散亂的頭發替他理好,又伸手替他拉了拉被子。
“幼時你曾拉著我的手教我寫字,我寫不會辭,你便一筆一筆地教我。”朱辭秋看著那雙渾濁的雙眼,面前浮現的卻是他在東宮的書房裡,將她託在膝上,教她寫字的場景。
“所以父皇的字跡,兒臣從小便會模仿。一筆一畫,盡得真傳。”
朱煊安伸手,猛然拉住朱辭秋的袖子,整個人藉著這股力往上一抬,女兒與父親,就這樣以不平等的姿態對視一眼。
朱辭秋笑了下,用手扶著朱煊安的胳膊將他拉起來,讓他靠在身後柔軟的枕頭上。
此時,他扭頭凝視朱辭秋,渾濁的雙眼忽然變得清明一瞬,竟不知為何,落下一滴淚。
朱辭秋望著那顆落在朱煊安手心的淚滴,心中微微一顫。
“懷……寧。”
蒼老的扭曲的聲音,終於喊出了他親自為她去的名號。
朱煊安顫抖著手,想要將手伸向朱辭秋,觸碰到她消瘦許多的臉頰,可實在使不上更多的力氣,竟硬生生停在半中央,又無力地垂了下去。
“秋兒。”
朱煊安望著她的眼睛,又一次開口道。
這次,他竟然沒有任何猶豫與顫抖地發出了聲音,好似在心中醞釀了數百遍。
朱辭秋驟然後退一步,視線竟閃躲一刻。
沉默須臾,她方才抬起頭,笑著掩下有些不知何故慌亂的心緒,開口道:“父皇。”
“如今能讓父皇心安的,只有秋兒了。”
朱煊安垂下眼皮,看向她手中的詔書,抬手指了指書案上的筆墨。
“朕,親自,寫。”
勤政殿外,朱承譽與方才攔在宣德門的官員們皆站在一起,直勾勾地盯著殿門。
安頌守在門口,腰彎得像是隨時能將頭埋在地裡,再也起不來。
那些官員不敢進去驚擾聖駕,只好勸朱承譽進殿保護陛下。
朱承譽不屑地擺了擺手,並不言語。
突然,殿門緩緩而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