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準是跟著他們一起上山的,就住在後殿外的一排低矮的側房裡,恰好孟準不在,說是在跟副將們準備明天狩獵之事。
王敘便在他房裡等他。
孟準聞訊趕回來,只見王敘端坐在客座榻上,暖爐沒有抱在手中,反而放在了一旁的幾案之上,面如死灰。王敘見他回來,便讓童墨出去,把門關上。
孟準問:“出什麼事了?”
“四哥,你告訴我,呂筱已經死了是麼。”
“是的。”
“誰殺的?”
“我把人交給了孫置,他安排人殺的。”
王敘嘴唇顫抖著,道:“你沒有親眼看著他死,是嗎?”
孟準搖頭:“沒有。怎麼了?”
“他是不是有可能沒死?”
“不可能。孫置親自派人去殺的。妹妹,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王敘顫抖著,終於哭出聲來:“我懷疑劉昭被人殺了,宮裡的這個不是他,是呂筱!”
孟準忙道:“不可能,你不要亂想,這是不可能的。陛下身邊每天都那麼多人圍著,誰能把他殺了?呂筱不過是個毫無學識的蒼頭小子,他要替換皇上,一眼就能被人看穿。你今天怎麼突然懷疑起皇上來了。”
“宮裡的這個人不是劉昭。如果你親眼看見呂筱死了,我尚且還有一絲的希望。如今什麼希望都沒有了。”王敘回想起這半年以來,一幕又一幕她所懷疑的事。
他那沙啞的聲音;起初待她冰冷的態度;還有無緣無故多出來割捨不掉的女醫;那麼多與劉昭不同的處事方式……撲克牌不記得了,連他西征大漠之前想要聽的歌曲都不記得了……
孟準繼續勸道:“妹妹,你不要多想,可能皇上會做一些你不想看到的事,但不能因為這些就說皇上被人調換了。”
王敘吸幹眼淚,搖著頭,站起身,也沒回孟準的話,獨自往外走。孟準想勸她不要胡思亂想,卻又不知從何勸起。
一開啟門,童墨忙給她披上紅色鬥篷,孟準交待童墨照顧好王婕妤,目送她們離開。
王敘沒有回湯泉宮,而是往山上走,童墨默默跟在後面,兩人的腳步,在雪地裡踩成了一串串相連的腳印。
風雪漸漸大了,冷風刺骨,王敘似乎漫無目的地在雪地裡行走,童墨手裡拿著王敘的手爐,被風雪刮地幾乎睜不開眼,她跟上前,道:“敘姬,雪越下越大了,我們回去吧。”
王敘彷彿聽不見似的,面無表情,不緊不慢,一直往前。童墨緊緊跟著,不時回頭看,遠處的腳印,已經被新雪給掩蓋了,再往前走,等會兒恐怕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童墨正忐忑不安,不知道要怎麼勸慰王敘的時候,王敘突然停住腳步,原來前面是斷崖,已經無路可走了。
王敘呆呆看著斷崖下,叢生的大樹上掛滿了雪,再往遠處,莽莽蒼蒼,一片蒼白。
她喘著氣,鼻子眼睛都是通紅的,她突然竭斯底裡地大喊了一聲,然後跪倒在雪地裡,壓抑的情緒終於爆發,嚎啕大哭。
她的劉昭,此時不知在何處,是長埋黃土,還是暴屍荒野,是被蛆蟲啃噬,還是早已果腹餓狼?她什麼都不知道,她像白痴一樣,跟殺夫仇人吃醋鬥氣,風花雪月,夜夜笙歌,如今想起來,她恨不得剜了自己的肉。
她為何那麼愚蠢,為何那麼愚蠢!
童墨不知王敘為何哭,也跟著哭起來,邊哭邊道:“敘姬,你怎麼了,你怎麼了。你不要嚇奴婢。”
王敘突然想起呂筱昨晚酒後說的話,一個激靈,她彷彿聽得到自己血管裡的血,逆流而上,直沖腦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