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綾蜷縮在傅薇的床上,微咳了兩聲,被一股刺鼻的煙霧嗆醒。
睜眼發現,屋子裡不知何時進了一股濃煙,小鈴鐺在床下不安的來回踱著步子。
方才在收拾傅薇遺物時,她想到了傷心處,抱著傅薇的舊衫躺在床上哭了一會,後來哭累了,不知什麼時候就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夏綾短暫的懵了片刻,一個可怕的念頭霎時侵入她的思緒。
著火了。
她一個翻身下了床,將櫃子中還未整裝好的衣物迅速抱出來裹進包袱皮裡。她此時在室內,並不能知道外面的火勢究竟起的有多大,但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這些東西是傅薇在這世上留下最後的痕跡了,不能丟掉,絕對不能!
就在她將包袱繫上結的功夫,透過窗欞紙已經能看到從簷上飄下來的明火。夏綾在濃煙中不住的咳嗽著,奮力將包袱打了個死結,遞給小鈴鐺,在它屁股上用力一拍:“鈴鐺,快出去!”
小鈴鐺汪了一聲,用嘴叼緊包袱,聽話的撒開步子向外飛奔而去。
屋內越來越熱,夏綾忍著胸腔內被濃煙嗆出的劇痛,抹了一把額上的汗,飛速踩上床,拉開床頭上的櫃子。
果不其然,在其中放著一隻上鎖的匣子。這匣子夏綾見過一次,雖不知裡面裝的是什麼,但一定是傅薇的私物。
她一把撈起匣子夾在腋下,追著鈴鐺的腳步也向外跑去。
大火已隱隱有吞山並海之勢。
夏綾與鈴鐺不過就差幾步的距離,幾乎能追上那條毛絨絨的大尾巴。她眼睜睜的看著鈴鐺從門口竄了出去,屏住呼吸同樣也要縱身一躍時,頭頂上卻咔嚓一聲脆響。
房梁竟然在大火中斷裂開了!
一切發生的太快了。被火舌舔舐的重梁轟然砸塌了下來,夏綾本能的抱頭回護,被斷梁激起的熱浪直接掀翻在地上。
熊熊燃燒的斷梁徹底阻斷了她逃生的去路。夏綾在劇痛與灼熱中抬頭望向四周,不過幾彈指,她便已被圍困在了灼灼烈焰之中。
濃重的煙霧使得夏綾胸膛痛的幾乎要炸開,意識也跟著逐漸迷離。在房屋搖搖欲墜的畢剝聲中,她的腦海裡冒出最後一個絕望的念頭——
出不去了。
雷火之威本就狂盛,今夜又大風不止,火勢起的格外之快。
寧澈趕到乾西五所時,見內監們從吉祥缸中打了水,拎著滿當當的水桶一個接一個的往火場中撲。另有內東廠所轄的錦衣衛,扛了裝滿土的麻袋將火勢的蔓延阻斷,以保大火不會波及毗鄰的宮殿。
烈火將周遭的空氣燒燎至灼燙,天幕似乎都在沸騰而起的熱浪中扭曲變了形。寧澈在滾滾撲面的熱浪中焦急的尋找著夏綾,可始終都沒有見到她的身影。
譚小澄最先注意到了禦駕駕臨此地。
他已擔了東廠廠督的名號,在內府是僅次於司禮監掌印的二把手,但今夜救火之事,他仍是親力親為。此時,他的官袍上已被明火燎燒出了幾處焦痕,整張臉被煙燻得黑一塊白一塊,汗水已將脖子處的交領給洇透了。
“主子,”他顧不得往常在乾清宮中的儀態,匆匆行過禮後稟道,“火勢太大了,奴婢鬥膽請您避退。若風不再起,相鄰的幾處宮殿或可得以保全,但起明火的這一間,是萬保不住的了,只能待餘灰燒盡,火勢慢慢減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