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兒子討人嫌,三狗子生下來就沒得過哥哥們的歡心,最直接的證明就是,哥哥們給他起了一堆可愛的小外號。
石頭還好,嫌棄歸嫌棄,好歹維持了大哥的公平態度,平安和明東喜歡叫他“小臭蛋”,明南的稱呼比較特別,叫他“小胖豬”,估計等三狗子長大了,兄弟們之間恐怕要有一場關於外號暱稱的多方戰爭。
可是小劉晉卻喜歡他,這倆才是同齡的小夥伴。大約對於剛會走路、牙牙學語的小劉晉來說,小弟弟是個不可多得的大玩具,會哭會鬧還會笑,笑起來咯咯咯,比別的玩具好玩多了。
“娃娃,娃娃。”小劉晉把一塊沾滿口水的餅幹從嘴裡掏出來,舉著小手想送給小弟弟吃。
“他不能吃,他還沒長牙呢。”福妞把三娃抱在腿上,小劉晉就踮起腳尖,伸頭看看小弟弟光溜溜的牙板,又把餅幹塞回自己嘴裡。
平安插隊走後,家裡又少了個每天嘻嘻哈哈的熊孩子,田大花最常見的狀態,大概就是跟福妞姑嫂倆坐在一起看孩子,有時候還加上劉嫂子。
劉嫂子是個閑不住的,收拾完了家務,澆完了大院裡的菜,端個針線簸籮來跟她們姑嫂倆會和,坐那兒一邊給小劉晉做鞋子,一邊嘮叨家常。
今天的話題是“大西北”。
當然,在劉嫂子眼裡,大西北是個好地方,誰不說俺家鄉好。她解放前在西北老家長期務農,對農民的生活早已經習慣了,以至於後來被劉師長接到這兒來,進了城,還老大的不習慣,覺得自己整天閑得慌。
不過劉嫂子還是挺心疼平安的,她說,她從小幹慣了農活不覺得怎樣,可平安這樣半大孩子,從小爸媽疼愛著在城裡長大,不光是幹活累不累,環境也苦,去了肯定得脫層皮。
田大花給她使眼色,用目光示意她:你可別說了,你看看福妞心疼的那個樣兒吧。
田大花自己不心疼嗎?心疼。可是她那樣的性情,覺得不管多苦多難,反正都選擇去了,反正躲不開,坦然面對就是了,別人家的孩子可以,她的兒子就完全可以。
她笑著說:“沒什麼,他自己選的,小孩子吃點苦也不算壞事。”
福妞在一旁聽著,默默沒作聲,結果她回到家,就悄悄給平安寄了兩瓶麥乳精去,還一同寄去了一摞書,寫信千叮嚀萬囑咐,說平安你缺啥少啥,你寫信給姑姑。
然而幾個月後,平安就已經完全適應了,苦,累,可是不能逃避不能裝慫,只有去適應,有時候自己也後悔,你說他呆在家裡,呆在大院裡,整天看書閑閑的寫字不好嗎。
可是,這不符合平安的性子,他爸,他哥,都是響當當的漢子,都是軍人,他媽媽更是個了不起的女人,他不能靠著家裡躲起來當溫室花朵。
然後平安還寫信跟大哥和小姑姑說,你們不要再給我寄錢寄東西啦,知青點過集體生活,我都不好意思了。
劉嫂子還嘀咕著心疼平安,可是一轉眼,到了暑假,劉安生初中也畢了業,面臨著跟平安一樣的情況,在家遊手好閑,或者下鄉插隊。
劉師長的選擇很簡單,插隊。劉安生的選擇也很簡單,他本來可以留在本市下轄的農村公社,自己主動申請要去平安插隊的地方。
倆同齡孩子還挺投緣,好歹互相有個照應不是嗎。於是劉安生背起鋪蓋卷兒,屁顛屁顛去投奔平安。
又來個不知疾苦的小牛犢。
瞧瞧,孩子都長大了,自己個都有主意了。
平安和劉安生插隊一晃小兩年,第二年春節,幾個孩子趁著農閑,一起回城來探親過年。
田大花跟劉嫂子去火車站接人,打眼一看,哎呦,這黑小子是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