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李家之前,程安國被迫聆聽了狗頭軍師董讓的指點,說頭一回自己要給宋家留下心癢難耐又不能輕易攀住的形象。
那是個什麼形象?
程安國完全不能理解,對宋多福點頭施禮,然後眼神擺正,挺身而立,以他習慣的,一個儀衛的站姿站著。
對程安國來說,他的忠誠獻給襄王,連皇上和朝廷都靠在後面,他只對趙彥恆盡忠,只要趙彥恆下命令給他,娶宋多福只是一項命令。
未生情愫,他依命而行。
效果是陰差陽錯的,在被徐忠濂假模假式的謙和溫潤荼毒之後,宋家三口人改對程安國這款沉默高冷的氣質深深吸引,只是程安國已經在沉默高冷了,宋家二老寄望在程安國的臉上,想從那張刀削斧劈的臉部輪廓中看出點情緒來,對宋多福懷著怎麼樣的態度,對宋家又有什麼意見?
是什麼也看不出來。
這就有點不知所措了,宋老爺雙手平放在膝蓋上,向趙彥恆問道:“趙公子,我家多福的事,你是和程公子說過了吧。”
相親要說老實話,宋多福是退過一次親事的姑娘,在俗世眼裡,這是宋多福最大的瑕疵了。
趙彥恆點頭笑:“那件事情公道自在人心,宋伯父就不用多慮了。”
兩人對話時,宋多福瞄著程安國臉上的情緒,也沒有情緒變化的樣子,宋多福微微鬆了一口氣。
“好了,你們兩邊慢慢聊著,我去看看我的重孫子。”李老太太緩緩起身離座,把屋子騰給宋老爺宋太太。
焦珠確定了心事,心中歡喜,比李斐還快一步,來攙住李老太太,笑道:“老太太,我扶著您去看我外甥兒。”
一派敬老愛幼的模樣。
宋多福在那兒緊握住李斐,央著李斐留下來。李斐的手被宋多福握著,能感受到宋多福的手心,有薄汗慢慢暈開,宋多福是有這麼緊張,可是這個程安國,也太冷靜了些,李斐留了下來,聽聽這個程安國是什麼人。
李斐從來不把信任輕易相許,儘管趙彥恆對她展示了一次又一次的深情,但是宮廷的複雜,朝廷的權謀,李斐從母親身邊聽到了太多,十八歲的襄王殿下,他身在其中比別人八十年曆練的都要多,除了深情這一個面目,趙彥恆的其他面目都是李斐沒有見過的,還有他介紹過來的程安國是什麼人?李斐作為知道底細的局外人,可沒有宋家二老那麼看好他,這個人在今天這種相看的場面,沒有侷促緊張,沒有忐忑寄望,他保持了波瀾不驚的冷靜,要知道未來有可能,宋多福會成為他的妻子,陪伴他的餘生,和宋多福有沒有好結果不是最重要的,妻子在任何男人的心目中,都該是一個分量不輕的存在啊,說得更嚴重一點,一個好妻子,足可以影響家族三代人,從這些層面上來說,這個程安國現在表現出來的冷靜就有些可怕了,如果他完全是受了襄王的命令列事,連擇妻這樣的大事都聽命主上,李斐又在擔憂了,李斐比宋家人清醒太多,這一次,是宋家高攀這個程家太多,宋多福因為她改變了命運,這樣的命運是好是壞?
李家的下人端了茶水點心,託程安國的福,這還是趙彥恆身份曝光之後第一次得李家的招待。程安國是沉默寡言的,宋家三口人把程安國看著,這樣氣度的男人就是不問身家也滿意的不行,如果宋老爺和宋太太沒有生出兒子來,這樣的男人給他們多福招進門當了贅婿也是願意的。
想歪了想歪了,宋太太收起胡思亂想,紅光滿面的對趙彥恆道:“賢侄,這一位是你怎樣的朋友啊?”
“這位如我兄弟一般。”趙彥恆餘光放在李斐的身上,見她似乎憂心的樣子,趙彥恆不會明白李斐的顧慮,笑著對宋家人說:“我這位朋友家境殷實,父母俱在,家中有一兄一姐,業已成婚,要細說他的家況,有一點是必須要講的,他的本家在京畿之地,他的母親在禮儀房的選冊上,作為乳母備選內廷,程媽媽是在內廷當過差的,在曾經的唐嬪,現在的柔妃娘娘身邊當過差。”
說得粗俗一點,程安國的母親進宮當過奶孃,當然,每一個皇子皇女落地,內府就會遴選二十個生育過三胎以上的婦人照顧皇子皇女,奶孃在民間是苦人家才當的,但是皇家的奶孃,皆來自京城附近的殷實之家,不是有奶就能當,程安國的母親伺候過宮裡的嬪妃,照顧過皇嗣,她就有了一輩子的體面,那程家在宋家眼裡可了不得了,一個京城婦人還當街罵過禮部尚書,禮部尚書也不能把那婦人怎麼樣,皆因為京城是藏龍臥虎之地。
“原來是和內廷有故,難怪程公子有這樣的好氣度。”宋老爺本來要在程安國面前端長輩的架子,現在也不端著了,拱手向程安國施禮,又對趙彥恆道:“那麼趙公子,可是宗室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