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槐序還在說:“當日老鴉山傳來噩耗,滿朝嘩然。皇弟也是悲痛萬分,還以為……可幸九哥完好無損地回來了,否則那些刺客真是百死莫贖啊!”
段嚴玉抬頭看他,似乎想從他臉上的表情看出真實的想法,想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覺得自己回來是好事兒。
要知道,若他不在,這位監國理政的隨王爺就是將來最有希望繼承大統的人。
可段嚴玉突然回來了,朝中只怕又要變了風向。
段嚴玉試探著說道:“朝中太平,早不需要我了,我回不回來又有什麼區別呢?”
段槐序聽到這話竟笑了起來,說道:“九哥這話就好笑了,陛下崩逝,又非壽終正寢,這豈能算朝中太平?邊外有儺烏部虎視眈眈,若不是得了攝政王遇害的訊息,他們哪敢鬧這麼一出?”
段槐序從前總裝得痴愚、怯弱,從不曾議論朝中事,似乎只想做一個閑散王爺,安安分分過完這一生。
但現在,他就坐在那兒,像一柄漸露鋒芒的劍。
段槐序這話謝緩也說過一句類似的,但段嚴玉還是說道:“朝中並非無將可用,也不是少了我,就不能打退儺烏。”
段槐序卻說:“可誰人有皇兄對儺烏的震懾力呢?怕是赤燕九部只聽說過您的赫赫威名,有皇兄在,更能震懾其不軌之心。”
段嚴玉屈起一條腿,手指在案上輕輕敲了起來。
這其實是謝緩的習慣,他想事兒的時候手指總愛動,或是敲敲桌子,或是捏著什麼物件兒來回摩挲,段嚴玉和他待得久了,竟也漸漸染了這個習慣。
“所以你覺得儺烏要是再起兵來犯,還是由我領兵更好?”
段嚴玉如此問道。
其實自從查出下毒之人是儺烏王女,朝中就掀起了波瀾,所有人都認為儺烏遲早有一天會再次興兵,就趁著他們的陛下病弱的時候。
軍中兒郎都枕戈待命,可攝政王段嚴玉不在,還是難免有唱衰之人。
段嚴玉這時候回來了,對滿朝來說確實是個好訊息。
段槐序這話乍一聽其實沒錯。
但皇帝剛死,眼下唯有他和段槐序有望角逐帝王之位,這個節骨眼兒竟讓他再去領兵?
要知道,大祁立國以來,還沒有出過禦駕親徵的皇帝。
段嚴玉似笑非笑地看了段槐序一眼,忽地起身說道:“你說得很有道理,我一定好好考慮。”
說罷,他走出了暖閣,屋外立刻有宮人撐了傘候著。
段槐序沒有起身相送,只輕輕頷了頷首,說道:“皇兄慢走。”
待段嚴玉走後,段槐序又吃了兩口盅裡的熱羹,最後朝立在一邊的宮女努了努嘴,說道:“將那邊沒動過的芋頭糕端過來,別浪費了公主的心意。”
他說的正是最先給段嚴玉的那盤糕點,軟糕四四方方的,糕體奶白,完全看不出內裡夾了軟爛的芋頭餡。
那宮女小心翼翼捧著晶瑩剔透的琉璃碟子送到另一張案上,又驚詫道:“芋頭糕?”
她剛驚得出了聲就自覺失言,忙捂住唇,但段槐序一向對宮人溫和,聽到她驚疑的聲音也只是看過去一眼,朝人笑了兩下,反問道:“芋頭糕怎麼了?”
宮女連忙跪下,垂著首恭恭敬敬回答:“攝政王常在宮中用膳,所以宮裡的宮人都知道,王爺對芋頭過敏,從不吃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