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看到的是單腿跪在跟前的醫生,蒼白瘦削的臉,戴著眼鏡。醫生身穿一件淺綠色的軍用襯衫,襯衫左上方的口袋上面有一個白色的標簽,上面寫著名字“山田”。山田醫生雖然長相很像個醫生,但穿著卻像個軍官,腰部還掛著槍套,不過腳上又穿著一雙看起來做工很精緻的皮質軟鞋。這些東西在他身上搭配起來樣子很奇怪。
站在山田身後的軍曹則是一身無可挑剔的軍隊打扮,看來孔武有力,雖然戴著帽子也能看出是剃了光頭。右手放在手槍的皮套上,左手則有意無意地擺在左腿前面,似乎是一種戒備的姿勢。左臂上有一個白色袖章,上面有字,但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只能看見一個字。
“兵……憲——兵。”男人在腦海中接上了另一個字。
是憲兵隊的軍官。
男人的胃部感到一陣收緊的感覺。雖然頭腦中仍然十分混亂,但想到憲兵隊這個組織,仍然讓他感到緊張,“憲兵隊是招惹不得的……”很久以前似乎有人這麼說過,是誰呢?
山田醫生的聲音打斷了男人的思緒:“我現在要檢查你有沒有受內傷,如果覺得痛就大聲說出來。”沒等男人示意,他就開始將雙手疊在一起,按住了男人的腹部。
男人突然發現自己全身近乎赤裸,除了幾縷已經分辨不出本來顏色的布條還掛在身上外,竟然連鞋都沒有。
“這是……怎麼回事?衣服……?”男人發出微弱的聲音。
“你還在關心你的衣服嗎?真是有趣。”山田醫生用左手的手掌根部推了推自己的眼鏡。盡管思緒混亂,男人還是注意到了這個不太尋常的小動作。
顯然山田並不打算立即回答男人的問題,他用雙手在男人的上腹部按壓了幾下,當按壓腹部時,男人感到一陣絞痛,但他盡力忍住了。“目前似乎並不是示弱的時機……”不知為什麼,男人這樣想著。
檢查完畢,山田似乎很滿意的樣子,他對男人說:“看來沒有大礙,也許有輕微的腦震蕩,不過應該沒有生命危險。你叫什麼名字?”
似乎經過了一年的時間,安靜得可以聽到地下深處傳來的有節奏的震動,好像有什麼巨大的機器在地下某處運轉。然而這不過是幾秒鐘的遲疑罷了,山田醫生顯出了奇怪的神色,站在他背後的軍曹也露出了專注的神態。
男人大張著嘴,好像是即將窒息的魚,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腦海中一片空白,男人的一切思維似乎都隨著山田醫生的這個問題被打成了粉末。
“名字……?”
……
……
男人似乎發出了一聲沒有意義的呻吟,山田湊了過來:“你說什麼?”
“不記得,名字,想不起來……”
一陣更為劇烈的頭痛讓男人的話音變成了呻吟。山田似乎不為所動的樣子,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反倒是一直站在山田醫生身後的軍曹突然探身向前,直視著男人問到:“你說什麼?你到底是什麼人,快說!”
聽到軍曹的問話,山田側過身來說道:“長谷川軍曹,病人現在的情況很不穩定,請不要刺激他。”
雖然兩個人看起來年齡都是二十多歲的樣子,但山田對“長谷川”軍曹講話時的語氣完全是居高臨下式的命令口吻,看來在軍銜上山田是長谷川的上級。雖然被劇烈的頭痛以及長谷川軍曹的生硬質問弄的非常難受,但忘記自己身份的男人卻發現了這點奧妙,一時間讓他放鬆了一些:“至少我沒變成白痴……”
然而當他第一次想到“我”這個概念時,和剛才一樣的劇痛再次襲來,大腦裡好像有個巨大的區域被生生擠進了一個直徑一厘米的容器中一樣,擠壓的劇痛和大腦中突然出現的巨大真空讓男人感到一陣難以抑制的惡心,力量回到他的四肢,男人突然用手肘支撐起自己的上半身,隨即嘔吐起來。
長谷川軍曹露出了厭惡的表情,彷彿看到腐爛的屍體一樣,皺起了眉頭,隨後恢複之前的那種戒備姿勢。山田醫生則扶住了男人的肩膀。
雖然嘔吐的感覺非常強烈,但男人最終只吐出了一點粘液。山田醫生很仔細地看了看男人吐出的東西,好像那是什麼了不得的物體。隨後他又用手掌根部輕輕推了推眼鏡,然後像做出結論一樣,說道:“看來你至少12小時沒吃東西了。”